......余先生對胡適的研究當然極其深入,他給《胡適之先生年譜 長編初稿》寫的序《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適》,至今仍是胡適思想研究的典範論著。 我的日記提醒我,在和余先生交談中,他至少三、四次提到同一件事,就是一九五八 年胡適回臺灣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長典禮上,在蔣介石講話之後,他當面說「總統你錯 了」,這使得蔣介石事後在日記中痛心疾首,說這是他一生的奇恥大辱。 學者的立場就應該是這樣,他並不和掌權的政治家貼身肉搏,但他始終以思想的 力量制約著政治家的胡作非為。胡適是溫和而堅定的,他對政治的態度一貫溫和,但 對自由民主價值的維護卻始終如一。余先生也是如此,他總是說「我對政治只有遙遠 的興趣」,也曾多次勸我要明哲保身,不要直接討論時政。但這絕不是說他打算一直 退守在象牙塔中,他始終一貫的堅持,就是把學術論著轉化成思想資源。......
~~學術史和思想史的傳薪者 ——敬悼余英時先生 (葛兆光 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及歷史系 古今論衡 第 37 期 2021.12)
......對胡適在近代思想史上意義的闡發,也是在延續胡適那種知識人對自由民主的始 終關切;
我以為,這是因為余先生身處的時代, 實際上比胡適的時代更嚴峻。胡適還能政治歸政治,學術歸學術,在左手發表時論的 同時,右手卻在做著與政治不相干的《水經注》研究、禪宗史研究、小說考證。但余 先生的時代,往往使他不得不在學術研究中,時時投入自己的問題和關懷。他曾經這 樣說胡適,「作為一個學人,胡適的自由主義重心也偏向學術和思想,與實際政治終 不免有一間之隔。儘管四○年代末期的中國局勢逼使他不能不在政治上作出明朗的抉 擇,但他的自由主義從未轉化為政治行動。由於他是一個學術本位的自由主義者,他 完全可以作到讓政治的歸於政治,讓學術的歸於學術,使這兩個領域不相混淆」(《論 學談詩二十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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