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9日 星期日

胡適與"日本茶道"


胡適與"日本茶道"


The tea ceremony, known as “Chado” or “The Way of Tea,”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Japanese culture. Dallas-Fort Worth Uransenke Tankokai is bringing a tea ceremony demonstration to the Kimbell on Saturday, May 12. Learn more: http://bit.ly/2vUiECz


1906年,
Okakura Kakuzo 在美國出版The Book of Tea.  (Okakura Kakuzō (岡倉 覚三, February 14, 1862 – September 2, 1913) (also known as 岡倉 天心 Okakura Tenshin))
20年代,胡適在英國讀到這本書,感覺跟他留學時代讀到的日本人用英文寫的日詩之書,過分繁瑣、誇張。

然而,日本茶道已經日本數百年發展,完成一整套修養和文化包裝:


胡適家鄉產茶,所以當駐美大使時,與家人通信,通常交代項目是買茶葉。


1953/5/30胡適日記 :Dr. Demarteno* 鈴木大拙與胡適邀 共午餐

鈴木大拙親自碾綠茶 煮了請我喝 這是中國古法
 (秦觀 月團新碾瀹花瓷
飲罷呼兒課楚詞 )

* 參考  Psychosomatic Medicine, 62, 613-622. Suzuki, D. R., Fromm, E., DeMarino, R. (1960) ..

胡適在世時,台灣的茶道還沒發展完成,這要等到約70~80年代。


2018年4月25日 星期三

重讀:胡適 《差不多先生傳》1919


前一陣子,看Youtube上北歐某大學的胡適講座,講師說他們美人都讀過胡適 《差不多先生傳》。

董橋曾說自己是「最後一代有幸沐得清風,照見明月的文人」,與陳之藩、白先勇、余英時這些人物交往,是他的幸運,以前上蘇雪林的課,「蘇先生每天黑旗袍、黑洋傘、灰布難,走過教室,這種風景很難再遇到;林海音先生打扮得那麼漂亮,林文月也是,永遠那麼優雅。」
那是那個時代了。董橋說:「但我不能鼓吹我這一代的人多麼偉大、多值得追求,年輕人喜歡看什麼就讓他們看吧。」他反問:「我們看朱自清,還有人看嗎?」但「背影」還是好,胡適的「差不多先生傳」、魯迅的「在酒樓上」、周作人的散文,都還是好。
今日聯合報C8版,董橋先生專訪!
原文請見👉https://goo.gl/V2nKdK

***
一則笑話 "阿拉會護佑" (日文)--- 結構與胡適之先生的差不多先生類似, 所以胡適是否受此影響呢?2013.5.3


 胡適 "醫馬和醫人也差不多"--此引文可能是以訛傳訛。


《差不多先生傳》,胡適創作的一篇傳記題材寓言,諷刺了當時中國社會那些處世不認真的人。(全文原載於民國八年出版的《新生活》雜誌  第二期)



  你知道中國最有名的人是誰?

      提起此人,人人皆曉,處處聞名。他姓差,名不多,是各省各縣各村人氏。你一定見過他,一定聽過別人談起他。差不多先生的名字天天掛在大家的口頭,因為他是中國全國人的代表。


      差不多先生的相貌和你和我都差不多。他有一雙眼睛,但看的不很清楚;有兩隻耳朵,但聽的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他對於氣味和口味都不很講究。他的腦子也不小,但他的記性卻不很精明,他的思想也不很細密。


      他常說:“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精明呢?”


      他小的時候,他媽叫他去買紅糖,他買了白糖回來。他媽罵他,他搖搖頭說:“紅糖白糖不是差不多嗎?”


      他在學堂的時候,先生問他:“直隸省的西邊是哪一省?”他說是陝西。先生說:“錯了。是山西,不是陝西。”他說:“陝西同山西,不是差不多嗎?”


      後來他在一個錢舖裡做伙計;他也會寫,也會算,只是總不會精細。十字常常寫成千字,千字常常寫成十字。掌櫃的生氣了,常常罵他。他只是笑嘻嘻地賠小心道:“千字比十字只多一小撇,不是差不多嗎?”


      有一天,他為了一件要緊的事,要搭火車到上海去。他從從容容地走到火車站,遲了兩分鐘,火車已開走了。他白瞪著眼,望著遠遠的火車上的煤煙,搖搖頭道:“只好明天再走了,今天走同明天走,也還差不多。可是火車公司未免太認真了。八點三十分開,同八點三十二分開,不是差不多嗎?”他一面說,一面慢慢地走回家,心裡總不明白為什麼火車不肯等他兩分鐘。


      有一天,他忽然得了急病,趕快叫家人去請東街的汪醫生。那家人急急忙忙地跑去,一時尋不著東街的汪大夫,卻把西街牛醫王大夫請來了。差不多先生病在床上,知道尋錯了人;但病急了,身上痛苦,心裡焦急,等不得了,心裡想道:“好在王大夫同汪大夫也差不多,讓他試試看罷。”於是這位牛醫王大夫走近床前,用醫牛的法子給差不多先生治病。不上一點鐘,差不多先生就一命嗚呼了。差不多先生差不多要死的時候,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活人同死人也差……差……差不多,……凡事只要……差……差……不多……就……好了,… …何……何……必……太……太認真呢?”他說完了這句話,方才絕氣了。



      他死後,大家都稱讚差不多先生樣樣事情看得破,想得通;大家都說他一生不肯認真,不肯算帳,不肯計較,真是一位有德行的人。於是大家給他取個死後的法號,叫他做圓通大師



      他的名譽越傳越遠,越久越大。無數無數的人都學他的榜樣。於是人人都成了一個差不多先生——然而中國從此就成為一個懶人國了。









編輯本段創作背景 

胡適是現代雜文的最初創作者之一。民國七年,他在《新青年》雜誌發起「什麼話」專欄,輯錄摘引當時報刊上令人發笑或感嘆的材料,加上一、二句點睛式評語,或根本不加評論,直斥之曰「什麼話」。這種雜文簡便犀利,有利於迅速揭露悖論謬說,曾被許多刊物仿效,產生相當大的影響。他還以天風鐵兒等筆名,發表過不少雜感、短評、短論、寓言及一些通訊、序跋等,或論時事,或悼友人,或抒感懷,雖然內容尖銳,但文字優美,影響頗大,《差不多先生傳》即此類雜文中之一篇。



2016.8.26



昨天談到理性,其實想談的是《童年與解放》一書中,我努力要說明的「整體理性」。不過等有空時,再慢慢聊吧。
先談昨天提到的「差不多先生」。重讀一遍胡文,還是覺得很契合今日的華人社會,尤其最後第二段。這不就是台灣目前還普遍存在的現象?尤其在中老年人的身上?
胡適這篇舊文,值得臉友們也花幾分鐘重讀。
另外,感謝臉友Lungyi Tseng 的修正。原來我把作者誤寫成魯迅,自己成了差不多先生。:)
/黃武雄 2016/08/26
「「「差不多先生傳 胡適
你知道中國最有名的人是誰?提起此人,人人皆曉,處處聞名,他姓差,名不多,是各省各縣各村人氏。你一定見過他,一定聽過別人談起他,差不多先生的名字,天天掛在大家的口頭,因為他是中國全國人的代表。
差不多先生的相貌,和你和我都差不多。他有一雙眼睛,但看的不很清楚;有兩隻耳朵,但聽的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他對於氣味和口味都不很講究;他的腦子也不小,但他的記性卻不很精明,他的思想也不細密。
他常常說:「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精明呢?」
他小時候,他媽叫他去買紅糖,他買了白糖回來,他媽罵他,他搖搖頭道:「紅糖,白糖,不是差不多嗎?」
他在學堂的時候,先生問他:「直隸省的西邊是哪一省?」他說是陝西。先生說:「錯了,是山西,不是陝西。」他說:「陝西同山西,不是差不多嗎?」
後來他在一個錢鋪裏做夥計;他也會寫,也會算,只是總不會精細;十字常常寫成千字,千字常常寫成十字。掌櫃的生氣了,常常罵他,他只笑嘻嘻地賠小心道:「千字比十字多一小撇,不是差不多嗎?」
有一天,他為了一件要緊的事,要搭火車到上海去,他從從容容地走到火車站,遲了兩分鐘,火車已開走了。他白瞪著眼,望著遠遠的火車上的煤煙,搖搖頭道:「只好明天再走了,今天走同明天走,也還差不多;可是火車公司未免太認真了。八點三十分開,同八點三十二分開,不是差不多嗎?」他一面說,一面慢慢地走回家,心裏總不很明白為甚麼火車不肯等他兩分鐘。
有一天,他忽然得一急病,趕快叫家人去請東街的汪先生。那家人急急忙忙跑去,一時尋不著東街的汪大夫,卻把西街的牛醫王大夫請來了。差不多先生病在上,知道尋錯了人;但病急了,身上痛苦,心裏焦急,等不得了,心裏想道:「好在王大夫同汪大夫也差不多,讓他試試看罷。」於是這位牛醫王大夫走近前,用醫牛的法子給差不多先生治病。不上一點鐘,差不多先生就一命嗚呼了。
差不多先生差不多要死的時候,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活人同死人也差……差……差……不多,……凡事只要……差……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太認真呢?」他說完了這句格言,就絕了氣。
他死後,大家都很稱讚差不多先生樣樣事情看得破,想得通;大家都說他一生不肯認真,不肯算帳,不肯計較,真是一位有德行的人。於是大家給他取個死後的法號,叫他做圓通大師。
他的名譽愈傳愈遠,愈久愈大,無數無數的人,都學他的榜樣,於是人人都成了一個差不多先生。──然而中國從此就成了一個懶人國了。」」」

2018年4月24日 星期二

周質平:自由的火種:胡適與林語堂; “Liberalism” is disappearing in America—and elsewhere. 自由主義的雙峰胡適語淋語堂 (周質平):张弛在自由与威权之间:胡适、林语堂与蒋介石

自由的火種:胡適與林語堂

  • 作者:周質平
  • 出版社:允晨文化
  • 出版日期:2018/04/01

 本書從現代中國思想史的角度來審視胡適與林語堂,我們可以看到自由主義的兩個面向。且不問自由主義的定義究竟是什麼,胡適和林語堂在大方向上都是以爭取個人的獨立自主,反對獨裁暴力,提倡民主自由,容忍異己為其思想的主軸。

  胡適所爭取的自由往往是就法律和政治制度而言,他透過學術研究,來說明自由民主是人類歷史發展的方向;而林語堂則常在所謂「精神或心靈的自由」上著墨,他試圖從文學和哲學的角度來論證自由快樂在人類生活中的價值,和生命中的意義。無論是「法律上的自由」還是「精神上的自由」,他們都堅信個人的自由和尊嚴,不能以「救國」「愛國」等名義,加以摧殘。

  胡適和林語堂是現代中國思想史上自由主義的兩個代表人物,他們的思想對當今海峽兩岸都還有現實的意義。胡適的理性溫和固然是一個民主社會所必不可少的基本素質,而林語堂的幽默諷刺,為容忍與抗爭加進了潤滑劑,使容忍不致太不堪,而抗爭不致瀕於暴力。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周質平

  1970年畢業於台北東吳大學中文系,1974年獲台中東海大學中國文學碩士學位,1982年獲美國印第安那大學中國文學博士。現任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教授。研究晚明文學與中國近現代思想史。

中文著作:
  《現代中國思潮與人物掠影》(台北:東吳大學,2015)
  《現代人物與文化反思》(北京:九州,2013)
  《光焰不熄—胡適思想與現代中國》(北京:九州,2012)
  《胡適的情緣與晚境》(安徽:黃山書社,2008)
  《現代人物與思潮》(台北:三民,2003)
  《胡適與威廉斯:深情五十年》(台北:聯經,1998;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儒林新志》(台北:三民,1996)
  《胡適叢論》(台北:三民,1992)
  《公安派的文學批評及其發展》(台北:商務,1986)

編有:
  《國史浮海開新錄:余英時教授榮退論文集》與Willard Peterson合編(台北:聯經,2002)

英文著作:
  A Pragmatist and His Free Spirit (with Susan Egan) (Hong Kong: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2009)
  Yuan Hung-tao and the Kung-an School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

編有:
  English Writings of Hu Shi,3 Vols.(ed.) (New York,London:Springer,2013)
  A Collection of Hu Shih’s Unpublished English Essays and Speeches(ed.) (Taipei:Lianjing Publishing Co.,2001)
 

目錄

序   吞聲的紀念:胡適與中國新文化運動研討會

胡適與林語堂
胡適的反共思想
林語堂的抗爭精神
張弛在自由與威權之間:胡適、林語堂與蔣介石
林語堂:在革命與懷舊之間
胡適、林語堂與傳記文學
林語堂與小品文
胡適英文筆下的中國文化
自由主義的薪傳:從胡適到余英時
胡適與吳敬恒
難進而易退:胡適的大使歲月

附錄 1:《胡適英文文存》成書經過
附錄 2:漢語教學史上的趙元任

吞聲的紀念:胡適與中國新文化運動研討會

  2016年12月17日是胡適125歲生日紀念,北京大學歷史系主辦了一場為期兩天的「胡適與中國新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邀集了大陸,港臺及海外各地研究胡適和近現代中國思想史的專家學者六十人會聚一堂,來緬懷這位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開路人與奠基者。

  回首1954年,這位被周揚定性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的最早的,最堅決的,最不可調和的敵人」,62年之後,居然又被請回了他所摯愛的北大,與會的學者都感到一定的欣慰。從1950年代初期的胡適思想批判,到七十年代晚期胡適研究的漸次開放,以至於今年在北大舉行研討會和「胡適與北大」的展覽。期間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這次讓胡適的「幽靈」回到北大,更有一定象徵的意義。

  熱熱鬧鬧的研討會,設計精美的展覽不免給一般人一種錯覺,以為胡適思想已完全開放而胡適研究已無禁區和底線。但只要對胡適研究稍有涉獵的人一定都瞭解,胡適是近現代人物研究中,禁區最多,底線最高的一個人。這個禁區究竟是什麼?底線在哪裡?當道從來沒有明白的指出過。這條看似清楚,而實際模糊的底線,是碰觸不得的。正因為這條底線在顯隱之間,每個與會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觸,結果在胡適研究的領域裡,形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種戒約:「反共」固然不能談,「批胡」也不宜提。在這兩大前提下,舉凡與共產黨官方歷史抵觸的大小事件都在刪禁之列。胡適對西安事變洞徹先機的分析及史達林策略之下,中共借抗戰之名,行坐大之實的歷史都從論文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避免「尷尬」,誰都不提當年「不愉快」的舊事。在一片「和諧」的討論中,胡適思想密移暗度,所有的「違礙」都被剔除得乾乾淨淨。這種自覺或不自覺的「自我戒約」(self-imposed censorship)往往比有形的法令規章更為嚴格。表面上放言高論,而實際上吞聲自限。整個會場的氣氛,就像那兩天北京霧霾的紅色預警,迷茫之中帶著窒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藍天白雲?

  1952年12月1日,胡適在臺北市編輯人協會歡迎會上說道:「要把自由看做空氣一樣的不可少」,這個比喻比「不自由毋寧死」更形象地說明自由在日常生活中,不可一時或缺的重要。但是一個長時生活在霧霾嚴重環境裡的人,對污染的忍受是很高的。只要我能呼吸,至於空氣新不新鮮,乾不乾淨,似乎無關緊要。對這樣的一個人來說,霧霾毋寧是「常態」,對藍天白雲則不敢奢望。我相信許多中國知識人覺得食有魚,住有房,出有車,對當前的生活充分的滿意,至於能不能批評當道,實在是很次要的事。就像籠中鳥,幾十年下來,已經失掉了翱翔的能力,而安於籠中的安逸了。胡適在同一天的講話上,還提到:

  我說言論自由同一切自由一樣,都是要各人自己去爭取的。言論自由並不因為法律上有規定,或者憲法上有這一條文,就可以得來,就是有規定也是沒有用的。言論自由都是爭取來的。(《胡適言論集乙編》,臺北:自由中國社,1953,頁93-94)

  1929年,國民黨的勢力如日中天,胡適在《新月》雜誌上發表了一系列激烈批評國民黨和孫中山的文字,而後與羅隆基,梁實秋等人的文章集印成《人權論集》,在序中他明白的指出:「我們所要建立的是批評國民黨的自由和批評孫中山的自由。上帝我們尚且可以批評,何況國民黨與孫中山?」今天,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發源地的北大紀念胡適,最值得我們緬懷效法的就是這個「重新估定一切價值」的批評精神。

  1959年,胡適發表《容忍與自由》,他的警句是「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這話當然顛撲不破,然而有了容忍,卻未必有自由。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容忍而不能繼之以抗爭,這樣的容忍,則反為壓迫者所用。至於「容忍」二字,需分而論之,「容」是對異己的「包容」,是大度的體現;而「忍」則是「隱忍」,是強權之下,不得已的權宜。中國老百姓「忍」有餘,而「容」不足。而當道則「容」、「忍」兩缺。

  中國大陸學術界的「自我戒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美國人所常說的「政治上的正確」(politicalcorrectness)。表面上,這兩者有相類似的地方,都是要求人說「得體」的話。但深一層推敲,則兩者約束之所自來,卻又截然不同。中國學界的自我戒約,是對當道「旨意」的揣摩和迎合,唯恐碰觸到那條無形的底線;動機是純「政治」的;而美國人所說的「政治上的正確」,其實和「政治」是不甚相關的。主要是對長久以來輿論所形成的一種是非,不敢輕犯其鋒。這兩者對言論自由都是一種妨礙,前者是有形的,而後者是無形的。

  這次研討會結集了一本692頁的論文集,堪稱皇皇巨著,就像2003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胡適全集》,44冊的等身巨構竟無一篇胡適中英文反共的力作。用這樣一手遮天的笨拙手段來處理一位負國際重望的知名學者。套用一句胡適常說的話,真是「誣古人,誤今人」!

  今天我們在中國大陸紀念胡適,其意義與其說是學術的,不如說是政治的。胡適的哲學史,文學史,禪宗史,小說考證,《水經注》考證都是開山的典範巨著,但畢竟時移境異,在有些領域,已經有了後出轉精的論著。換句話說,在學術上,胡適已經盡到了歷史的責任。唯獨他在民主,自由,人權上的堅持與追求,在中國大陸始終還沒有實現過。就整個言論自由的尺度而言,今天的大陸,還不及五四時期的北洋與三十年代的國民黨。

  在當代中國史的分期上,最近有所謂「兩個三十年」的說法:1949-1979是第一個三十年,1979-2009是第二個三十年。對這兩個三十年的評價,見仁見智。但就現代中國思想史與學術史而言,1919-1949這三十年才是黃金時代。所有政治上的主義和學術上的論爭都在這三十年裡發生,成長。從白話文言的消長,到科學玄學的論爭,從世界語的推行到無政府主義的流行,以至於共產黨的成立,《古史辨》的出版,安陽的考古發掘。在文學上,則詩歌,小說,散文,戲劇的重要作品也都在這三十年裡出版,真有先秦「百家爭鳴」,大師輩出的氣象。

  1949年,「天下一統」之後,繼之以規模大過於「始皇帝」千百倍的「焚書坑儒」,中國的知識界,一夜之間成了真正魯迅所說「無聲的中國」。最近幾年,在大陸有所謂「民國熱」,據我的推測,有不少是婉轉曲折的表示對後兩個三十年的失望,而對1919-1949這三十年的追懷。胡適領導的白話文運動曾使「無聲」的舊中國變為「有聲」,今天我們在大陸紀念胡適及《文學改良芻議》發表百年。我們希望新中國在言論上可以由「有禁」變到「無禁」。

  我有幾位北京朋友將二三十年代舊雜誌的封面翻版,用綿紙集印在一起,取名《故紙溫暖》。我將這個小冊子握在手中,溫暖之中,也有無限的辛酸。想不到當年代表黑暗罪惡「舊中國」的民國,而今竟成了不少文化人「溫暖」的追憶了。所謂「學術無禁區」,至今是個未曾實現過的「中國夢」,這句「口頭禪」帶給人的聯想絕不是「言論自由」,而是「引蛇出洞」,是六十年前那場讓千千萬萬中國人家破人亡的「反右」噩夢。

  會場上,有幸結識一位84歲高齡,當年被打成右派的北大哲學教授。他在論文及著作中極力推崇蔡元培,胡適兼容並包,學術獨立的辦學理念。對自己二十幾年非人的遭遇,則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我對他的敬意,油然而生。我看到的不止是一個個人的悲慘境遇,而是幾代中國知識份子九死一生,輾轉溝壑的歷歷在目。一個有人味的社會,是允許人有不做烈士的自由的。在這樣的言論環境裡,我們何忍再以氣節相責!

  在研討會上,有一位中央黨校的老師發表《胡適與國民黨的黨化教育》一文,在口頭報告時,他煞費苦心的想為國民黨的黨化教育略做辯護:黨化教育並非一無是處,至少「漲了工資」。我心想:今天共產黨的黨化教育不但漲了工資,還給了汽車洋房,豈是當年國民黨所能相提並論?金錢固然買不到陳寅恪所標榜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但獨立和自由卻往往可以為汽車洋房所出賣。不久前,當今知名的學者作家競以手抄《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以示忠誠,就是黨化教育並非「一無是處」最好的說明。

  1931年,梅貽琦在清華大學校長就職演說中說:「所謂『大學』者,非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近二十年來,校園裡,「大樓」林立,而獨無「大師」,「大學」云乎哉?大師所需要的是自由的學術環境,沒有學術上的自由,何來大師?

  五四前後的北大是全國風氣的引領者,新文學,新思想皆自北大來。而今北大是「上意」的迎合者,從「引領」到「迎合」,道盡二十世紀中國知識人的滄桑!

  復旦大學特聘教授,中國發展模式研究中心主任張維為在2014年作過一次《中國人,你要自信》的演講,在網上流傳。其實,需要有信心的並不是集體的「中國人」,而是共產黨。如果,中國,真的如張維為所說,已經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強國。那麼執政黨就應該對現有的制度充滿信心,幾個學者的發言或文章是不足以撼動社會穩定和執政黨的名聲的。所有的言論審查制度,都緣於「槍桿子」怕「筆桿子」,因此,言論的禁忌越多,槍桿子就越顯得「外強中乾」。

  八年前,2008年12月17日,由北京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與安徽績溪縣政府在績溪徽商賓館舉辦了一個紀念胡適117周年冥誕的小型學術研討會,與會的三十幾位胡適思想的研究者和愛好者一致認為,現在是為胡適正式平反的時候了。績溪縣政府並倡議,在胡適的家鄉成立胡適紀念館,這對許多與會的人而言,自然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但在我,卻還是不無擔憂的。

  立銅像,建紀念館當然是對死者的崇敬,但紀念館所展現出來的那個人,到底有幾分是他的本來面目,就很值得商榷了。就如同2003年出版的《胡適全集》,只要對胡適著作稍有瞭解的人都能看出:《全集》不全。《全集》之所以不全,如果是因為有遺文軼稿散落人間,無從搜求,這自然只有從缺,但《胡適全集》之所以不全,原因全不在此,而是出於編選者的「苦心」,對胡適思想中有所「違礙」的地方,進行梳理,篩選,所有1949年以後,反共的文字,無論中英文,一概在「禁毀」之列。結果,從《胡適全集》來看胡適,一個以反共名世的思想家,反共這一點,幾乎不見蹤影!

  講胡適思想而不提反共,猶如講毛澤東思想而不提「階級鬥爭」,講鄧小平理論而不提「改革開放」,都忽略了關鍵和精華之所在。這豈不成了胡適在《自由主義是什麼》一文中所說的,「長阪坡裡沒有趙子龍,空城計裡沒有諸葛亮」,這齣戲就唱得有些荒腔走板了。

  我擔心,一旦胡適紀念館成立,呈現在參觀者面前的胡適是個遠比《全集》取樣更小,尺度更嚴的胡適。這樣的胡適,容貌或許依舊,而精神全失。從這個角度來看,胡適紀念館在中國大陸至今全無蹤影,也未必是件壞事。立銅像,建紀念館多少帶點偶像化的意味,但偶像和傀儡之間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1926年,亦即魯迅死前十年,他即有此了悟,在《無花的薔薇》中,他指出:「待到偉大的人物成為化石,人們都稱他偉人時,他已經變了傀儡了。」然而,魯迅自己卻防止不了被「傀儡化」的過程。在這一點上,胡適比魯迅幸運得多。

  1937年,毛澤東在延安陝北公學紀念魯迅逝世周年大會上講話,發表《論魯迅》一文,評價魯迅為「中國的第一等聖人」,與孔子相提並論,孔子是「封建社會的聖人」,而魯迅則是「現代中國的聖人」。(《毛澤東文集》北京:人民,1993,卷2,頁43。)並在延安成立了魯迅圖書館,開辦了魯迅師範學校。這是毛澤東計畫用魯迅來為共產黨作為「打手」的第一步。1940年1月,毛發表《新民主主義論》,正式給了魯迅「三家五最」的「諡號」,「三家」即「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五最」即「最正確、最勇敢、最堅決、最忠實、最熱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從此魯迅走進了神龕。1942年5月,毛發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魯迅成了「一切共產黨員,一切革命家,一切的文藝工作者」學習的榜樣了,這時,神龕中的魯迅表面上是頂禮膜拜的對象,而實際上,則成了共產黨手中的一個傀儡了。

  反觀胡適,不但全集不全,紀念館在大陸不見蹤影,五四紀念碑上沒有他的浮雕,北大也沒有他的銅像,但是,這點身後的蕭條與冷落,正是魯迅所不可及處,也是胡適獨立自主最好的說明。

  至於為胡適平反,眼下是「民逼官反」,是廣大的學術界要求當道為當年的冤案,錯案給以重新的審視。其實,胡適蓋棺已五十五年,平反與否,對死者已無任何意義,胡適的歷史地位,也不會因平反與否而有所增減。倒是當道在這個「辨冤白謗」的過程中,若真能體現知錯改錯的勇氣和魄力,是可以為自身的合法性增加一塊可觀的砝碼的。換句話說,為胡適這樣一個標誌性的人物作出正式的平反,受益的不是死者,而是當年判他有罪的當道。

  《胡適全集》之不能全,胡適思想至今有所違礙,正是胡適不曾過時最好的說明,等到胡適那些民主自由的主張在中國全無違礙,成了稀鬆平常的常識的那一天,也就是胡適思想過時的時候了。我們盼著這一天很快的到來。

  胡適和林語堂是現代中國思想史上自由主義的兩個代表人物,他們的思想對當今海峽兩岸都還有現實的意義。胡適的理性溫和固然是一個民主社會所必不可少的基本素質,而林語堂的幽默諷刺,為容忍與抗爭加進了潤滑劑,使容忍不致太不堪,而抗爭不致瀕於暴力。我將過去幾年來圍繞著胡適和林語堂思想研究文字集印成冊,正是希望這兩位上世紀自由主義的典型,還能為海峽兩岸發展成為一個祥和樂利,多樣並存的社會起到一些引領的作用。

  本書能夠在台灣出版要特別感謝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王汎森兄的推介,和允晨出版公司廖志峰先生的支持。謹此深致謝忱。


廖志峰新增了 2 張相片


四月份我仍繼續出版思想性和議題性的書
其中一本仍是有關胡適
胡適的研究和專著在允晨的出版目錄上已有
胡適五論
自由主義人物
面對獨裁
這些書都代表作者研究分疏的看法
然後又有這本自由的火種
胡適的地位和重要可見一斑


這本書的起源或觸發
來自2016在北京大學舉辦紀念胡適125歲生日的研討會
作者是任教普林斯頓大學的周質平教授
以吞聲的紀念來描述這場充滿禁區底線的研討會本質
展開了整本書的書寫討論
這本書更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同時標舉比對了林語堂先生對言論自由的追求
可說一新耳目

我從沒留意林語堂先生的這部分努力
我只讀生活的藝術和京華煙雲
歷史人物透過不斷討論
型像更為鮮明和生動
也可以看出時代和思路的轉折變化

這本書的附錄也很有意思
收錄漢語教學史上的趙元任
對於國語音標演進發展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一讀



***
本書從現代中國思想史的角度來審視胡適與林語堂,我們可以看到自由主義的兩個面向。且不問自由主義的定義究竟是什麼,胡適和林語堂在大方向上都是以爭取個人的獨立自主,反對獨裁暴力,提倡民主自由,容忍異己為其思想的主軸。

胡適所爭取的自由往往是就法律和政治制度而言,他透過學術研究,來說明自由民主是人類歷史發展的方向;而林語堂則常在所謂「精神或心靈的自由」上著墨,他試圖從文學和哲學的角度來論證自由快樂在人類生活中的價值,和生命中的意義。無論是「法律上的自由」還是「精神上的自由」,他們都堅信個人的自由和尊嚴,不能以「救國」「愛國」等名義,加以摧殘。

胡適和林語堂是現代中國思想史上自由主義的兩個代表人物,他們的思想對當今海峽兩岸都還有現實的意義。胡適的理性溫和固然是一個民主社會所必不可少的基本素質,而林語堂的幽默諷刺,為容忍與抗爭加進了潤滑劑,使容忍不致太不堪,而抗爭不致瀕於暴力。


自由的火種:胡適與林語堂







The Economist
Older liberals still embrace the term, but the young American left increasingly prefers a different label: “progressive”













“Liberalism” is disappearing in America—and elsewhere


From the archive


ECONOMIST.COM










2017.4.29 台灣時間16點:無法連線。此篇發表在傳記文學?





「胡适对退守台湾的国民党和蒋介石,始终抱着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期盼,希望蒋在痛定思痛之后,能改弦更张,把台湾建设成一个真正的“自由中国”,用台湾的民主自由来突显大陆的专制极权,以两种制度优劣的强烈对比来争取全国的民心,这才是“反共复国”应走的道路。但蒋此时的心态则是“维稳”第一,言论的开放往往被视为对稳定的威胁和破坏。正因为看法上有如此基本的不同,也就难怪胡、蒋两人在许多议题上各说各话,甚至格格不入了。」


「胡适常给人题《晏子春秋》的两句话:“为者常成,行者常至。”这也是他乐观哲学的基本信念。其他人不可及胡适处,并不在他的“成”和“至”,而是在他的“常为而不置,常行而不休”。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他对自由民主的追求和执著上。胡在1929年写〈我们什么时候才可有宪法?〉就已指出:“生平不曾梦见共和政体是什么样子”的蒋介石“不可不早日入塾读书”,他何尝不知与蒋谈民主自由,不免是对牛弹琴。但只要有机会,他就认真地谈,试着开导他,从不敷衍。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和1945年劝毛泽东放弃武力,1951年建议蒋分化国民党,乃至“毁党救国”,1960年反对蒋违宪连任是一致的。这也是今天论胡蒋关系,不能不三致其意之所在。至于蒋到底因胡改变了多少,相形之下,反而是余事了。」









周质平:张弛在自由与威权之间:胡适、林语堂与蒋介石_爱思想


   胡适和林语堂是二十世纪中国自由主义阵营中最知名的两个代表,晚年都终老埋骨于蒋介石治下的台湾。自由主义者选择了蒋介石,这毋宁是极近情理的事。尽管民主自由在蒋的手上,也少得可怜,但这少得可怜的一点自由,是当时中国知识份子唯一的寄望。这个选择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其中有多少辛酸和不得已!


M.AISIXIANG.COM






















這篇很精彩 它還談胡適語淋語堂的著作在中國重新出版都不全與遭動刀







出版社:傳記文學; 上市日:2010/10/4. [封面故事]: 自由主義的雙峰胡適語淋語堂 ...






胡適與林語堂

傳記文學一篇周質平:自由主義的雙峰:胡適與林語堂,這一篇文章寫了很多關於這兩位 ..

2018年4月21日 星期六

雜談胡適及友圈的打油詩及其他 ( Edward Lear 詼諧詩 等) 任以都先生訪問紀錄





雜談打油詩:胡適及友圈:李敖"情詩";楊憲益友圈;機智:趙元任、李叔湘等譯書;

在英文,稱打油詩等"劣詩"為
doggerel
ˈdɒɡ(ə)r(ə)l/
noun
  1. comic verse composed in irregular rhythm.

    "doggerel verses"
    • verse or words that are badly written or expressed.

      "the last stanza deteriorates into doggerel"
例:He translated into wretched English doggerel Schiller's Das Lied von Der Glocke. (Herbert Simon's Models of My Life, p.9)
他還把(Schiller)的詩《大鐘歌》翻譯成糟糕的英文打油詩。



有些類有點哲學意味的詩,稱為 nonsense verse:起初,趙元任也稱L. Carroll的書中的詩為打油詩。後來,某些人將其翻譯為"詼諧詩",這樣,稍微好點而已。


胡適還從一個人的詩、詞作品,讀出完全相反的效果。譬如宋朝文人陳亮,胡適就在他的作品中讀出了這種特異現象:“陳同甫(按:陳亮字同甫),天下奇士,其文為有宋一代作手。吾讀其《龍川集》,僅得數詩,無一佳者,其詞則無一不佳。”對此,胡適從自己的觀點出發,認為:“此豈以詩之不自由而詞之自由歟?”
http://www.chnmuseum.cn/Default.aspx?TabId=1836&InfoID=80857&frtid=40&


hc:
打算在漢清講堂談打油詩。草集一些資料,如上。
趙元任等,請張華兄提建議。
楊憲益和紹燕祥等地,阿邦不知有無指教?
我要以蒐集到的,例如胡適圈的人寫的這類(他們也自稱)打油詩。
不強調優劣,它們有其溝通功能。

Ken Su:

在漢語世界裡,似乎是指不會作詩或不常作詩的人,隨意取眼前事所作的劣詩。大部分是顯得詼諧的詩。雖然幾個網路資源認為作詩的人叫張打油,所以稱這類詩為打油詩。
我是認為,這個人常作打油詩,所以被稱作是張打油。也就是說,打油詩是在張打油之前就存在的。
(2011年九月,我在部落格"台語與佛典"發表了一篇"打油與打油詩",可以作參考。
在 google 上,可以搜尋)

Howard Chang:請問 打油詩的定義為何?傳統的,還是包括外國的nonsense verse?還是文字遊戲?

hc:以趙元任的譯序,打油詩包括nonsense verse. 這是與西方分類不同處。現在,nonsense verse 似乎另成一類。
這是模糊處:它們介於詩與散文之間,偏向散文的東西,強調機智、問答、不易耐看等;"

40年代,周作人等喜得Edward Lear 的Nonsense Verse集時,已懂得稱其為「詼諧詩」(此也為後來翻譯時來首的李叔湘所採用)。
參見其《兒童雜事詩》 。



---助手們" (德?法?:Famulus)是永遠部會興發詩人的。請他們以散文自足吧。~~羅曼羅蘭《貝多芬與歌德.上〉梁宗岱譯


*****

遠行2018.3.18 

書房到處是書;李先生的情詩集,一直在顯眼的地方,月前引用,來不及收。約1小時前,聽到李先生去遠行了,就用這首,送他。


【然後就去遠行】 李敖
(1981.1.23,可能在監獄中)
花開可要欣賞,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不等花謝,
才能記得花紅。
有酒可要滿飲,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不等大醉,
才能覺得微酲。
有情可要戀愛,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戀得短暫,
才能愛得永恒。

酒後身體不適或神智不清。
【例】宿酲
ㄧ路好走⋯真難以置信!「文化頑童」向世人揮手*

壽詩
一、好事近
二、白話打油詩三十首敬賀適之先生七十歲的生日
















《李敖的情詩》台北:遠景,1982,pp.16~23


****


*****
打油詩-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 Wikipedia
打油诗_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打油诗

打油詩相傳起源 (一說)於中國唐朝叫張打油的書生,寫過《雪詩》: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後人將這種用字通俗淺白、俚俗諧謔,可瑯瑯上口,風格風趣幽默的"",稱為打油詩,詩常被用來對社會百態作出嘲弄及譏諷,也可以作為謎語有時作者作詩自嘲,或出於自謙,也稱之為“打油詩”。
打油詩雖然不太講究格律,也不注重對偶平仄,但一定押韻,亦通常是五字句或七字句組成。


宋代廣東有一為夫送飯的老婦,是個地道的鄉巴佬。但她面對蘇東坡挑逗性的詩句戲弄,應對自如,反唇相譏,出口成詩,尤為得體。詩云:“蓬髮星星兩乳烏,朝朝送飯去尋夫。”“是非只為多開口,記否朝廷貶汝無?”這首打油詩前兩句出自蘇東坡之口,後兩句為老婦人所言。



1927年以後,蔣介石統一全國,......魯迅先生寫了四句《南京民謠》打油詩:“大家去謁陵,強盜裝正經;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

魯迅還寫過一首白話版的打油詩,模仿漢朝張衡的名作《四愁詩》,諷刺當時白話詩歌氾濫一時的失戀詩。
我的失戀 ——擬古的新打油詩:
我的所愛在山腰
想去尋她山太高,
低頭無法淚沾袍。
愛人贈我百蝶巾;
回她什麼:貓頭鷹。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
我的所愛在鬧市;
想去尋她人擁擠,
仰頭無法淚沾耳。
愛人贈我雙燕圖
回她什麼:冰糖葫蘆。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塗。
我的所愛在河濱
想去尋她河水深,
歪頭無法淚沾襟。
愛人贈我金表索;
回她什麼:發汗藥。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經衰弱。
我的所愛在豪家
想去尋她兮沒有汽車,
搖頭無法淚如麻。
愛人贈我玫瑰花
回她什麼:赤練蛇。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由她去吧。

解放戰爭後期,著名詩人袁水拍有一首《詠國民黨紙幣》的打油詩,也很有意思。詩云:“跑上茅屋去拉屎,忽然忘記帶草紙,袋裡掏出百萬鈔,擦擦屁股滿合適。”


***
既有破釜沈舟的決心,復能持之以恒,嘗試的臺階遂逐一擡高。留學日記裏另一首白話詩跋云:這首詩可算得一種有成效的實地試驗,在《新青年》上發表時,其名曰《朋友》,在《嘗試集》裏,則為著名的《蝴蝶》:
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不知為什麽,一個忽飛還。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1916823日)

胡 適之所以對這首詩另眼相待,是由於它一改直陳其事的套路,帶有象徵的意味,一定程度展示著新詩的魅力,比錄話似的俗話詩打油詩” 的手法高明得多;廢名也認為仿佛這裏頭有一個很大的情感,這個情感又很質直”19。這是胡適漢語白話詩手法的一個提升;然而,詩體卻倒退至單一的五言句 式。這時,胡適的新詩體、新詩法尚處於單項的嘗試階段,在一首詩裏,還不能夠調和兩種以上的革新因素。

當朱經農曲折地指出胡適的“白話詩即打油詩”時,他“寧受‘打油'之號,不欲居‘返古'之名”17,堅信自己的“嘗試”具 備新詩的雛形,擁有光明的前景,


《胡適留學日記》
鼻子人人有,惟君大得凶;
直懸一寶塔,倒掛兩煙囪。
親嘴全無份,聞香大有功;
江南一噴嚏,江北雨濛濛。
——抄錄自《嘗試後集》〈戲楊杏佛的大鼻子〉
這首戲謔逗趣的五言打油詩,也是出自「中國新詩的開山祖」——胡適之手。

九、打油詩寄元任
一七、打油詩戲柬經農、杏拂
四三、打油詩一束

四六、打油詩又一束
四八、打油詩


(任鴻雋(叔永)、陳衡哲(莎菲)、任以都先生訪問紀錄;《小雨點》序 (胡適 1928),.“我們三個朋友” (樊洪業)。)
當時我是《留美學生季報》的編輯,曾有信去請莎菲作文,她回信說:
我詩君文兩無敵(此句是我送叔永的詩),豈可舍無敵者而他求乎 
 我答她的信上有一句話說:
 細讀來書,頗有酸味。
  她回信說:請先生以後勿再“細讀來書”,否則發明品將日新月盛也,一笑。
  我答她一首打油詩道: 

不細讀來書,怕失書中味。
若細讀來書,怕故人入罪。
得罪寄信人,真不得開交。
還請寄信人,下次寄信時,聲明讀幾遭。
 我記此一事,略表示當日幾個朋友之間的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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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和苦茶先生的打油詩

苦茶先生又寄打油詩來,再疊韻答之




***
任以都先生訪問紀錄
ISBN:957-671-195-9
作者:張朋園 楊翠華 沈松僑 潘光哲
出版年: 1993

精裝本:300元
頁數:209
開本: 25 開
購買方式:南天代理商資訊


摘要:




任以都教授(1921- )為「五四」名宿任鴻雋、陳衡哲夫婦長女。幼年生長北平,抗戰期間負笈美國,獲Radcliffe College博士學位。茲後長期任教於賓州州立大學,專治中國近代社會經濟史,著作等身,卓然有成。治學之餘,復獨力創設賓大東亞學系,慘澹經營,作育英才,蔚為美國學界中國研究之一大後勁。任教授以家庭淵源,於胡適、丁文江、趙元任等「五四」人物親侍几筵,過從甚密。展讀斯編,追撫往賢,於任教授所述微端末節之間,或可想見斯時中國高級知識分子之風範典型焉。(訪問/張朋園‧楊翠華‧沈松僑,紀錄/潘光哲)

*****
《嘗試集》含第二編初稿本/《嘗試後集》

再和苦茶先生的打油詩

苦茶先生又寄打油詩來,再疊韻答之
戲和周啟明打油詩
打油詩



胡適1934.6.20 有一首《打油詩》(乃半闕《生查子》):

是醉不是罪,先生莫看錯。這樣醉胡塗,不當看見過。
  孟真在戀愛中已近兩月,終日發病。有一天來信引陶詩,"君當恕醉人",誤寫作"罪"人。







《炮局雜詩》是1946年被關在南京,追憶1945年12月幽居在北京炮局胡同時作的24首打油詩,得13首。
除夕燈謎很難。我只看懂一人的名字之謎。

第9首: 生平未入研究室,進先監房臥地舖。夜起有時面壁坐,一絲煩惱未消除。


有註:"胡適之云:學者應出研究室入監獄,出監獄入研究室。"---可能是談陳獨秀的。

*****

洪銘水 學者詩人周策縱教授-發表於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通訊第十七卷第三期(2007年9月)

論胡適的詩——周策縱


胡適喜歡看小說,這種影響原是很自然的。而且他很欣賞好的打油詩,甚至有些歪詩,我看這也對他不無影響。他早期新詩的試作,往往脫不論淺顯絕句、歌行、小令、蘇、辛所喜用的中調,以至打油詩等的氣氛,不為無故也。

總計新體詩(舊體詩詞不算)共六十八題,有“了”結的詩行共一百零一條好漢,平均幾 乎每詩快到兩行,不為不多“了”。我且學“紅學大師”嘗試歪詩“好了歌”一首為證:  胡適詩寫好了,  人忙天又黑了,  周公數了“了”了,  總算一了百了。  第一句“好了”不僅出於紅樓夢,也見於上引胡詩《樂觀》中“哈哈!好了!”第二 句你自然知道出於胡給梅光迪的打油詩:“人忙天又熱,老胡弄筆墨。文章須革命,你我都有責。一天已黑了”又見上引胡的《努力》一詩。“一了百了”在這裏也 可當動賓語讀。蔡元培先生和知堂老人新年自壽詩說:“不讓沙彌架了娑。”自註云:《癸巳存槁》三,“精其神”一條引“經了筵”、“陣了亡”等語,謂此自一 種文理。則“一了百”也算有例可循。這首新《好了歌》,似亦不失為一地道的“胡適之體的詩”,請以千金為賄,人尊詩話可乎?胡先生素來寬容,當不見怪。他老一生所作打油詩最有風趣,惜未能得上海靈學會請他和曹雪芹公同時降壇,品題和韻,“欲呼才鬼一中之”也。
****
趙元任 譯 《阿麗思漫遊奇境記》譯者序、 凡例  1921.6.1


三,這書裏有十來首“打油詩”,這些東西譯成散文自然不好玩,譯成文體詩詞,更不成問題,所以現在就拿它來做語體詩式試驗的機會,並且好試試雙字韻法,我說“詩式的試驗,”不說“詩的試驗,”這是因為這書裏的都是滑稽詩,只有詩的形式而沒有詩文的意味,我也本不長於詩文,所以這只算詩式的試驗。以上所說的幾旬關於翻譯的話,似乎有點說頭,但是我已經說最好是丟開了附屬品來看原書。翻譯的書也不過是原書附屬品之一,所以也不必看。既然不必看書,所以也不必看序,所以更不必做序。(不必看書這話,其實也是冒著一個“不通”的險說的,因為在序的第一段裏,我就希望看序的沒有看到這裏早已跳過了去看正文,看到入了迷,看完了全書,無聊地回過頭來翻翻,又偶爾碰到這幾句,那才懊悔沒有依話早把全書丟開了不念,給譯書的上一個自作自受的當呢!)

***
胡 適《白話文學史》 (1928)
第十二章 八世紀的樂府新詞
  帝王貴公主的提倡文學
  宮殿上的打油詩





唐代的盧仝詩風浪漫且奇詭險怪,人稱“盧仝體”,他的《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傳唱千年而不衰,其中的" 七碗茶詩"之吟,最為膾炙人口:"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 (標點、文字根據胡適 《白話文學史》)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學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盧仝的這首打油詩的體會,可能違背近日的感覺心理學的"報酬率漸減"率。


*****

胡適1937年夏季還來過廬山,是應邀參加國民政府舉辦的商討抗日國事的“廬山談話會”,這次他住在仙岩旅館。在談話會上,他多次發言,主張積極對日作戰。曾有與會者寫打油詩調侃他:“溽暑匡廬勝會開,八方名士溯江來。吾家博士真堪道,慷慨陳詞又一回。”胡適也戲答一首云:“哪有貓兒不叫春?哪有蟬兒不鳴夏?哪有蛤蟆不夜鳴?哪有先生不說話?”這也算是胡適留在廬山的一段趣聞。2011 



***


詩愛蘇髯書愛黃,
  不妨嫵媚是清剛。
  攤頭蹀躞涎三尺,
  了願總慳幣一囊。
  後有短跋:“市肆見三希堂山谷尺牘,愛不忍釋,而力不能致之。三十三年昆明作書似,風子先生雅囑。”

  自作詩非常有趣,內容說的是朱自清先生在西南聯大的時候,去街上溜達,看到一個黃石谷的書法,愛得不行,可囊中羞澀只能作罷,過過眼癮。有一點打油詩的性質,卻生動極了。拍賣行的人說:“這應該是我們拍賣20年以來,見過確實可證的一通朱自清墨跡。”

****2005.9.8
為什麼要為 Edward Lear  nonsense verses 辦聚會?

 nonsense verse文類(的遊戲文字),中文比較少見,不過英文也有其傳統,最有名的當然是 L. Carroll,其次是 Edward Lear 。前者有趙先生等人的翻譯,表面上很熱絡,似乎讓國人比較清楚,不過仍然很隔,沒有進入我們的思想世界(譬如說,引 Carroll作品的,還是少之又少)。

我們與 Lear有點緣。許多年之前,我就買過企鵝版的The Book of Nonsense and Nonsense Song ,看過幾篇大陸的翻譯和介紹Lear 臨終之聚會(好像都在「讀書」與「萬象」,李叔湘的簡介尤其可喜……)。去年,我介紹一日本人英日對照多版本的網頁之後,瑞麟兄就每日一首,翻譯百來首。(很少人討論?)

今天早上讀到 answers.com nonsense verse中引的The Dong with a Luminous Nose* ,原本要與張華兄開玩笑(dong 通常為越南幣名和男子之"老二 "……),後來就想或許 ch/rl/hc等人可以逐一討論一下這英國傳統文類,所以就與rl 通信。
hc :「我提議;在12月底, su之友有興趣者,在貴府舉行半天討論 LearNonsense Work 。這是場半學術的,即,來者都必須發表點東西。如果你同意,請list些基本之資料和修改上回聚會之通知,讓我們在網路發布。」 

+++ rl
回信 「來寒舍聚會,歡喜無任
不過,儘管定位為半學術,我覺得還是太嚴肅些
你所謂基本資料想必是針對 Edward Lear而言,
若然,我相信前函所附網站內容應該充足有餘
我前曾翻譯的百十二首也可列入討論之基底。
至於上回聚會通知,我得把它找出來再說,
如果已經刪除的話,我另外再擬一則便是。 
hc想到的是: 1217 日,1000-1500
------
* "However not all nonsense verse relies on word play. Some conjures up nonsensical situations, for instance EdwardLear's fine poem, The Dong with a Luminous Nose has a perfectly comprehensible chorus.

Far and few, far and few,
Are the lands where the Jumblies live;
Their heads are green, and their hands are blue
And they went to sea in a sieve.

What is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colour of their heads and hands? Well, none really. It's just mellifluous nonsense. "

如何找全詩?rl 指示:link to edward lear home page at http://www.nonsenselit.org/Lear/



Reading his melodic nonsense lines, one might entertain the thought of Edward Lear as a kind of comic Tennyson, with the same gift for murmuring sounds disguised as philosophy.


For the artist, parody was a vehicle for the renewal of fee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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