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詩選》選兩首李白:
李白《靜夜思》
床前看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山月,
低頭思故鄉。
*通行選本首句作"床前明月光"。此從明翻宋刻本。
1934.7.1
---胡適《詩選》台北:胡適紀念館,1971/1978修正,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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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靜夜思》這首詩的“床”指的是什麼?
李白《靜夜思》這首詩在傳抄或傳誦過程中,錯了兩個字,詩的意境大打折扣。其實,正規《李白詩全集》上的原詩是:——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
依據古韻,詩中“看”、“望”在作動詞時都讀平聲。後來不知何故,在流傳時把“看”、“山”兩字都改成了“明”字,不但違背了作者的原意,而且還津津樂道,以訛傳訛,說詩中的“床”是一種坐具或井欄,在幾個“專家”那裡爭論了好一陣子。
先不論“床”到底指什麼。在一首短短的絕句中出現了兩個“明”字,這對絕句(哪怕是古絕)來說是修辭上最大的忌諱,因為古代絕句雖然不乏疊字妙用的佳作,但這首絕句的情境,不需要重複兩個“明”字,因為“月光”一詞中就有“光”明的意思了,而且“明月光”這個片語也顯得不倫不類,如同說“白牛奶”、“紅朝霞”一樣,相當於廢話,廢話重複兩次,更不堪聽聞。仔細玩味,被訛傳或改寫為含“明月”的那兩句詩實在非常惡俗,損害了詩仙的名譽,玷沒了原詩的意思和情趣。
再來看“床”字,由於從詩中剔除了兩個“明”字,還原以“看”、“山”,恢復了本來面目,所以,把“床”理解成睡覺之“床”一說就不攻自破了。那麼,還有兩種說法:一為“胡床”之類的坐具;一為“井欄”,究竟誰是誰非?
其實,《靜夜思》中的“床”既不是“一隻凳子”,也不是“井欄”,實是“井床”或“井臺”。
古詩文中的“床”字,或指供人坐臥的傢俱,如“胡床”;或指安放器物的底座;或指井床;或專指睡覺的床。可以看出,“床”的本義跟現在的“架子”或“底座”有些相似。《史記•高祖本記》:“沛公方踞床,使兩女子洗足”,此處為坐具;《世說新語•容止》:“因便據胡床與諸人詠謔”,“胡床”是指由胡地傳入中原的輕便坐具,類似現在的折疊椅。 “床前看月光”之“床”,並非是坐具或臥床,而是“井床”。需要指出的是,“井床”不是“井欄”。“井欄”是圍井的柵欄,把“床”解釋為“井欄”是不確切的。床是床,欄是欄,床是砌甃而成的,欄是圈圍而成的,質料也不同,形狀也不同。李賀《後園鑿井歌》:“井上轆轤床上轉,水聲繁,絲聲淺。”此處指“井床”,也就是“轆轤底座”,說白了就是使“井”坐穩的地方。“井床”就是“井”安穩“睡覺”的“床”。李商隱《富平少侯》:“不收金彈拋林外,卻惜銀床在井頭。”《晉書•樂志•淮南篇》云:“淮南王,自言尊,百尺高樓與天連。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名義考》:“銀床乃轆輪架,非井欄也。”“轆輪架”,即“轆轤底座”,就是“井床”。可見“井床”與“井欄”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關於“井欄”。《晉書•四夷傳•林邑國》:“女嫁之時,著迦盤衣,橫幅合縫如井欄,首戴寶花。”《西遊記》第五三回:“那道人伏在井欄上,被大聖喝了一聲。”郭沫若《南冠草》第四幕:“(夏完淳)盥漱已畢,走出井欄。”李白詩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裡的“床”也指“井床”,但這裡在“繞床”的同時勢必要“繞欄”,因為“井床”週邊有“井欄”,梅樹正好在井欄外邊。當然,如果把此處的“床”理解為“臥具”,那就錯了,試想一下,一個小孩子騎著長竹竿“繞床”,他能“繞”過去嗎?!
中國漢字非常複雜,具體情況要具體對待。一字多義是很普遍的現象。當然,如“君不見床頭黃金盡,壯士無顏色”,這裡的“床”應該是睡覺的“床”了。
另外有些詩句,如:“梧桐落金井,一葉飛銀床”(李白《贈別舍人弟台卿之江南》);“懷餘對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崢嶸”(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前有昔時井,下有五丈床”(李白《洗腳亭》)(注意:此處說井床深五丈,“井床”為“井臺”之義甚明);“玲瓏映玉檻,澄澈瀉銀床”(唐•蘇味道《詠井》)(注意:“玉檻”才是“井欄”;“銀床”正是“井床”)……等等,不勝枚舉,無不說明“床”為“井床”,也就是“井臺”。中央台《百家講壇》的專家把“床”解釋成“一隻凳子”或“井欄”都是錯誤的。據說,解釋為“一隻凳子”的人是為了推銷自己發明的“胡床”。如果真有此事,那是借著詩句進行商業炒作,無非是想發點財而已,跟講求學問就毫不沾邊了。總之,“井”之“床”,就是能使“井”穩坐不動的“床”,在這裡,“床”的“坐臥”之本義是永遠存在的,這就如同現代工業術語“機床”一樣。
細味詩句“床前看月光”,“床前”就是“井臺”
前方地面,鋪上一層月光,如同秋霜;夜深人靜,對井思鄉,抬頭望月,其情其景,可想而知。
《客中行》
蘭陵美酒鬱金香,
玉椀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
六、卅
六、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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