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偶然談起伍叔儻(俶)的詩。 胡頌平因念他的"後浪散圓紋,船頭飄輕絮"及"閒雲不下廉織雨,伴月橫天作畫圖"等詩句。先生說:"叔儻的詩是用氣力做成的。" (詳見胡頌平《追憶伍叔儻先生》《傳記文學》(9卷3集))
伍叔儻(1897—1966),名俶,又名倜,浙江温州瑞安人.....
《伍叔儻集》是伍叔儻的文集,由黃山書社出版。《伍叔儻集》搜得集外詩章、雜著若干,彙為五卷,並收錄研究資料多種,對於認識和研究伍叔儻,有積極的意義。
內容簡介
伍叔儻,人如其名,一生風流倜儻,特立獨行。方東美稱其為魏晉間人。歷任擔任中山大學、中央大學、台灣大學、日本東京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等校國文教授,對中文教學有獨到見解,論中國文學別出心裁。生前未將作品結集出版,留存之《暮遠樓自選詩》乃逝世後由師友學生集資編印發行。
明報月刊 二零一一年三月號
「五字今無敵」 憶伍俶先生 (汪威廉)
(作者是美國伊利諾大學退休教授。)
有關伍先生的資料本來就少,拖延的時間愈久,整理就越加困難。近年來,我一直在留意收集。據我所知,他的作品,除了《自選詩》外,還有:《謝朓年譜》、《沈約年譜》、《憶孟真》、《敬悼胡適之先生》、《八代詩論》、《窮照錄》、《日本之漢詩》等文章、《國民讜論》(一九三八年主編雜誌)、《伍叔儻教授講義概要》(文心雕龍、蘇東坡、古詩十九首等札記,一九五四年東京印本),以及各類詩文散見於港、台、日與東南亞地區報章雜誌。最近網絡消息:有人編輯《伍叔儻集》一冊,將請錢谷融先生(他是伍先生在中央大學的學生)作序,尚無具體出版計劃。
至於伍先生的生平資料,大抵可分為下列幾類:甲、台灣出版的《傳記文學》(HC按:9卷3集)在他去世那年刊登胡頌平《追憶伍叔儻先生》一文,內容頗豐。譬如說,在聖約翰那段日子,他跟錢基博「最為契合」,政界人物嚴家淦曾是他「班上的學生」,「他三十歲以後,每天規定要看西文的詩歌小說,四十年來,沒有間斷過」,和「很少人知道他的白話文寫得很美」等等,都是難得的資料。另有《朱家驊年譜》、《慕廬憶往:王叔岷回憶錄》等書只有間接提及;乙、家鄉溫州地方報刊有些紀念文章;丙、美國《世界日報》在二〇〇七年五月底三天連載金湘泉《懷念國學大師伍叔儻》記述他在日本的生活瑣事;丁、香港是他的最後講學之處,寫的人多一點,如《客座隨筆》、《香港作家懷舊》、《念人憶事:徐訏遺文選》,以及中文大學的刊物《綠水青山盡是詩:崇基的詩.詩的崇基》與《歲華:香港中文大學三十五年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師文藝作品集》都有第一手資料,但全是零散篇章。
伍先生離開大陸以後,到過的地方很多。香港是他晚年長期居住和長眠之地,朋友學生們不少。崇基學院設有伍先生紀念獎學金。但是,目前崇基或中文大學並沒有編纂出版伍先生全集或專書的計劃。香港人對伍先生的評價很高,說他「一生所表現的,徹頭徹尾是個詩人的真性……具有文學的靈魂,是一位純粹、夠格的『詩人學者』。」(容逋《客座隨筆.伍俶先生》語)尤其是五言詩,他是:「五字今無敵,孤行亦可傷。」(鍾應梅《伍叔儻先生謝世七年矣念之愴然有作》句)目下香港文風甚盛,人才輩出,如能登高一呼,發起兩岸四地甚至廣泛的華人世界共同編纂出版的合作計劃,將是文壇美事一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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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叔儻談新文學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06月15日11:10來源:文匯讀書周報高恆文
《伍叔儻集》,一冊六百五十餘頁,其中“伍叔儻研究資料”佔三分之一,詩集占四分之一,各類文章、講義和雜著,大約不足一半的篇幅,可見伍叔儻先生確實是一個“散淡的人”。我最先閱讀的是其中的學術性的論述文字,興趣盎然,驚歎其勝義紛呈。
伍先生對“五四”以來的新文學是大不以為然的,他的興趣完全在古典文學那一邊。但是,他對新文學作家或作品的評論,雖然是只言片語,常常是議論古典文學時的即興發揮,卻很值得注意。比如:
魯迅除古文學的知識外,還深受醫學等科學知識與日本以及北歐文學思想的影響,因此具有前所未有的豐富意境。當代中國文人中有人即使學習了英美知識,但沒有古文學的造詣,因此意境偏頗,是無法產生好作品的,巴金和矛盾在這一點都不及格。但曹禺卻值得關注。
這裡對魯迅的評論十分精到,完全可以說是被後來的魯迅研究所證明的定論;說得如此素樸而切實,遠比今天的系統化、理論化乃至玄學化的評論高明。在別處,伍先生還說:“像魯迅一樣不畏生命的危險走自由之路的文學家值得崇敬。”這也是很高的評論。伍先生對新文學少有許可,卻一再這樣高度評價魯迅,是很有意味的。錢穀融先生是伍先生的弟子,為學、為人均大受其影響。記得當年我在錢先生門下讀書時,錢先生對中國現代文學的評點,意見似乎大體和伍先生的這個議論很是一致。只是錢先生常常是“二週”並論的,對周作人的文章稱道不已。這本文集中,雖然伍先生從來沒有提到周作人,但卻不難發現他的文學觀其實和周作人是十分接近的,例如:
我不會一概地否認文言,而認為應補充文言詞彙相似的口語詞彙,應該重視增加表達工具。否則像當今的國語一樣貧乏的語言就作不出好文章。而且與其採用俗語增加詞彙,不如選擇存續了數千年的文語詞彙,這樣更具普遍性。減少文言,增加白話,從其中尋找調和點,這才是國語改革的方向。……今後必須選擇簡易而有內容的古文辭匯。
這和周作人“五四”時期所提出的“言文一致”的觀點,大體相同。再如伍先生在談到“中國文學內容貧乏”時說:“韓愈的《原道》尤其顯得沒有思想性。”後來又曾說“韓文尤無用,不足用心”。現代學者中這樣徹底地否定韓愈,此外也只有周作人了。伍先生否定韓愈的思想前提是這樣的:
文學超越了政治。優秀的文人不滿足於一切現狀。豐富的意境能直達人生思想。與人生理想完全符合的現實社會是不存在的。直達人心才是真正的理想。然而令人痛心的是中國文人並沒有如此豐富的理想,反而著重在技巧上。
要推動文學的發展,就必須給予絕對的自由。這種文學觀也是和周作人十分相近的,讓人聯想到周作人《〈燕知草〉跋》等文章中的話。
伍先生對現代詩也曾有隻言片語的評點:“胡適的《嘗試集》,作為白話詩大概不算成功”;“孫大雨的新體詩是翻譯英國詩,已全然沒有民族味”。“翻譯英國詩”之說,大有識見。對中國古典詩有精深體會和研究的伍先生,大概是不會欣賞白話詩的吧?記得當年錢先生一再對我說過:白話詩成績很差,小說也差不多,只有散文好點。他和伍先生對白話詩的意見,似乎可以說是很相近的。關於胡適,伍先生還說:“胡適引入在《白話文學史》中的漢魏六朝的白話文學,如果是我的話則會作為文言文學對待。”這個評論極有見地,除了廢名之外,似無人說過。胡適把漢樂府乃至白居易詩之類的作品視為白話文學,是因為語言平白易懂,殊不知這樣的作品即使語言平白如白話,也依然是文言的語言,其詞彙、句法等,都屬於文言的語言系統,和白話的語言系統不是一回事。胡適倡導白話文,其功至偉,但他的文學語言觀,其實是很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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