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鴻烈集解》在台灣有文史哲出版社影印 1992 再版
《〈淮南鴻烈〉集解》序
整理國故,約有三途:一曰索引式整理;一曰總賬式整理;一曰專史式整理。典籍浩繁,鉤稽匪易,雖有博聞強記之士,記憶之力終有所窮。索引之法,以一定之順序,部勒紊亂之資料;或依韻目,或依字畫,其為事近於機械,而其為用可補上智才士之所難能。是故有《史姓韻編》之作,而中下之才智能用《二十四史》矣;有《經籍纂詁》之作,而初學之士能檢古訓詁矣,此索引式之整理也。
總賬式者,向來集注、集傳、集說之類似之。同一書也,有古文今文之爭,有漢宋之異,有毛鄭之別,有鄭王之分。歷時既久,異說滋多。墨守門戶之見者,囿於一先生之言,不惜繁其文,枝其辭以求勝;而時過境遷,向日斤斤之事,要不過供後人片段之擷取而已。上下二千年,顛倒數万卷,辨各家之同異得失,去其糟粕,拾其精華,於以結前哲千載之訟爭,而省後人無窮之智力;若商家之終歲結賬然,綜觀往歲之盈折,正所以為來日之經營導其先路也。孫詒讓
專史云者,積累既多,系統既明,乃有人焉,各就性之所近而力之所能勉者,擇文化史之一部分,或以類別,或以時分,著為專史。專史者,通史之支流而實為通史之淵源也。二千年來,此業尚無作者;鄭樵有志於通史,而專史不足供其採擇;黃宗羲、全祖望等有志於專史,而所成就皆甚微細。此則前修之所未逮,而有待於後來者矣。
吾友劉叔雅教授新著《〈淮南鴻烈〉集解》,乃吾所謂總賬式之國故整理也。 《淮南王書》,折衷周秦諸子,“棄其畛挈,斟其淑靜,非循一蹟之路,守一隅之指”,其自身亦可謂結古代思想之總賬者也。其書作於漢代,時尚修辭;今觀許慎、高誘之注,知當漢世已有註釋之必要。歷年久遠,文義變遷,傳寫(言為)奪,此書遂更難讀。中世儒者排斥異己,忽略百家,坐令此絕代奇書,沉埋不顯。迄乎近世,經師傍求故訓,博覽者始稍稍整治秦漢諸子;而《淮南王書》,治之者尤眾。其用力最勤而成功較大者,莫如高郵王氏父子;德清俞氏間有創獲,已多臆說矣;王紹蘭、孫詒讓頗精審,然所校皆不多。此外,如莊逵吉、洪頤煊、陶方琦諸人,亦皆瑕瑜互見。計二百年來,補苴校注之功,已令此書稍稍可讀矣。然諸家所記,多散見雜記中,學者罕得遍讀;其有單行之本,亦皆僅舉斷句,不載全文,殊不便於初學。以故,今日坊間所行,猶是百五十年前之莊逵吉本,而王、俞諸君勤苦所得,乃不得供多數學人之享用;然則叔雅《集解》之作,豈非今日治國學者之先務哉?
叔雅治此書, 最精嚴有法,吾知之稍審,請略言之。唐宋類書徵引淮南王書最多,而向來校注諸家蒐集多未備;陶方琦用力最勤矣,而遺漏尚多。叔雅初從事此書,遍取《書鈔》、《治要》、《御覽》及《文選注》諸書,凡引及《淮南》原文或許、高舊注者,一字一句,皆採輯無遺。輯成之後,則熟讀之,皆使成誦;然後取原書,一一注其所自出;然後比較其文字之同異;其無異文者,則舍之,其文異者,或訂其得失,或存而不論;其可推知為許慎注者,則明言之;其疑不能明者,亦存之以俟考。計《御覽》一書,已逾千條,《文選注》中,亦五六百條。其功力之堅苦如此,宜其成就獨多也。
方叔雅輯書時,苟有引及,皆為輯出,不以其為前人所已及而遺之。及其為《集解》,則凡其所自得有與前人合者,皆歸功於前人;其有足為諸家佐證,或匡糾其過誤者,則先舉諸家而以己所得新佐證附焉。至其所自立說,則僅列其證據充足,無可復疑者。往往有新義,卒以佐證不備而終棄之;友朋或爭之,叔雅終不願也。如《詮言訓》:“此四者,耳目鼻口不知所取去。心為之制,各得其所。 ”俞樾據上文“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因謂“鼻”字為衍文;然《文子·符言篇》上文言“目好色,耳好聲,鼻好香,口好味”,而下文亦有“鼻”字。叔雅稿本中論此一條云:此疑上文“口好味”上脫“鼻好香”三字。 《文子·符言篇》及此處耳目口鼻並舉,皆其證也。俞氏不據《文子》以證上文之脫失,反以“鼻”字為後人據《文子》增入,謬矣。惟余亦未在他處尋得更的確之證據,故未敢駁之耳。此可見叔雅之矜慎。叔雅於前人之說,樂為之助證,而不欲輕斥其失,多此類也。然亦有前人謬誤顯然,而叔雅寧自匿其創見而為之隱者,如《本經訓》“元元至碭而運照”,俞樾校云:"樾謹按:高注曰,“元,天也;元,氣也。”分兩字為兩義,殊不可通。疑正文及注均誤。正文本曰,“元光至碭而運照。”注文本曰,“元,天也;光,氣也。”《俶真篇》曰,“弊其元光,而求知之於耳目。”此元光二字見於本書者。高彼注曰,“元光,內明也。一曰,元,天也。”然則此曰“元,天也。”正與彼注同。疑彼亦有“光,氣也。”三字,而今脫之也。(《諸子平議》三十,頁八)叔雅稿本中記此條云:宋明本皆作“玄元至碭而運照”。莊本避清聖祖諱,改玄為元耳。俞氏未見古本,但憑莊本立說,可笑也。 “玄,天也”,本是古訓。 《厚道》、《覽冥》、《說山》諸篇,高注皆曰,“玄,天也。”《釋名》,“天謂之玄”。桓譚《新論》《後漢書·張衡傳》注引),“玄者,天也。”此條今亦未收入《集解》,豈以宋明藏本在今日得之甚易,以之責備前人,為乘其不備耶?此則忠厚太過,非吾人所望於學者求誠之意者矣。
然即今印本《集解》論之,叔雅所自得,已卓然可觀。如《俶真訓》云:"百圍之木,斬而為犧尊,鏤之以剞劂,雜之以青黃;華藻鎛鮮,龍蛇虎豹,曲成文章。然其斷在溝中,壹比犧尊,溝中之斷,則醜美有間矣。然而失木性,鈞也。"向來校者,僅及名物訓詁,未有校其文義之難通者。叔雅校云:“然其斷在溝中”句疑有脫誤。 《莊子·天地篇》作“其斷在溝中”,亦非。惟《御覽》七百六十一引《莊子》作“其一斷在溝中”不誤。今本“一”字誤置“比”字上,傳寫又改為“壹”,義遂不可通矣。" (卷二,頁11)此據《御覽》以校《莊子》,乃以之校《淮南》,甚精也。又如《墜形訓》云:"無角者膏而無前;有角者指而無後。"高注云:"膏,豕也,熊猿之屬。無前,肥從前起也。指,牛羊之屬。無後,肥從後起也。" 莊逵吉校云:"指應作脂,見《周禮》注,所謂“戴角者脂,無角者膏”是也。又王肅《家語》注引本書,正作脂。" 莊校已甚精審,然“無前”“無後”之說終不易解。叔雅校云:"莊校是也。 《御覽》八百六十四,脂膏條下,八百九十九,牛條下引,指並作脂,是其確證。又無前無後,義不可通。 “無”疑當作“兌”,始訛為“無”,傳寫又為“無”耳。 《御覽》八百九十九引,正作兌前兌後,又引註云:“豕馬之屬前小,牛羊後小”,是其證矣。前小即兌前,後小即兌後也。 "(卷四,頁9.兌即今銳字)此條精(石高)無倫,真所謂後來居上者矣。
類書之不可盡恃,近人蓋嘗言之。叔雅校此書,其採類書,斷制有法。若上文所引《御覽》八百九十九,引原文而並及久佚之古注,其可依據,自不待言。其他一文再見或三見而先後互異者,或各書同引一文而彼此互異者,或僅一見而與今微異者,其為差異,雖甚微細,亦必並存之,以供後人之考校。其用意甚厚,而其間亦實有可供義解之助者。如《說林訓》云:"以兔之走,使犬如馬,則逐日歸風。及其為馬,則又不能走矣。" 孫詒讓校此句,謂“歸當為遺,聲之誤也”;其為臆說,無可諱言。叔雅引《御覽》九百七引,作:以兔之走,使大如馬,則逐日追風。及其為馬,則不走矣。"此不必糾正孫說,而使人知此句之所以可疑,不在“歸”字之為“遺”為“追”,而在“犬”字之應否作“大”。蓋校書之要,首在古本之多;本子多則暗示易,而向之不為人所留意者,今皆受拶榨而出矣。上文之“兌”,此文之“大”,皆其例也。
叔雅此書,讀者自能辨其用力之久而勤與其方法之嚴而慎。然有一事,猶有遺憾,則錢繹之《方言箋疏》未被採及,是也。 《淮南王書》雖重修飾,然其中實多秦漢方言,可供考古者之採訪。如開卷第一頁“甚淖而滒”,高注曰,“滒,亦淖也。夫饘粥多瀋者謂滒。滒讀歌謳之歌。”莊逵吉引《說文》“滒,多汁也”以證之,是也。今徽州方言謂多汁為“淖”,粥多瀋則謂之“淖粥”;欲更狀之,則曰“淖滒滒”,滒今讀如呵。又如《主術訓》云:“聾者可使嗺筋,而不可使有聞也。”王紹蘭與孫詒讓皆引《考工記、 弓人》“筋欲敝之敝”句。鄭司農注“嚼之當熟”。孫又引賈疏“筋之椎打嚼囓,欲得勞敝”,謂“嚼筋”為漢時常語,即謂椎打之,使柔熟,以韁弓弩也(本書卷九,頁12)。今徽州績溪人詈人多言而無識,曰“嚼弓筋”,亦曰“瞎嚼弓筋”。凡此之類,皆可今古互證。錢繹所輯,雖未及於今日之方言,然其引此書中語,與方言故訓並列,往往多所發明,似亦未可廢也。質之叔雅,以為如何?
中華民國十二年三月六日,胡適 (收入《胡適文存二集》卷一)
1923/3/6 胡適為劉文典(叔雅)的《淮南鴻烈集解》作序:......讀者自能辨其用力之久而勤與其方法之嚴而慎...猶有遺憾 則錢繹之 方言箋疏未被採及 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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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1889年-1958年),安徽合肥人。原名文聰,字叔雅。中國國學家,教育家。
1906年就讀於蕪湖安徽公學,隔年加入同盟會。1909年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1912年回國後一度擔任孫中山的秘書處秘書,積極主張以恐怖活動推翻袁世凱政府。1917年時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的陳獨秀聘其出任文科教授,並擔任《新青年》英文編輯和翻譯。以古籍校勘學為終身志業,主攻秦漢諸子,最終因鑽研《淮南子》六卷專著《淮南鴻烈集解》震驚文壇,蔣介石一度抬舉為「國寶」級人物[1]。
劉文典曾在邵力子等主辦的《民立報》擔任編輯。精通英、德、日、意等語言,後師從章太炎學《說文》。曾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大,雲南大學任教,上課內容自由發揮,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最後一個學期只講半篇《海賦》[2]。
1927年任安徽大學法學院院長兼預科主任,行校長之職,時劉文典與蔣介石不合,劉文典曾說:「我劉叔雅並非販夫走卒,蔣介石一介武夫耳!其奈我何!」他又曾指著蔣說:「你就是軍閥!」蔣介石惱羞成怒,當場打了劉文典兩記耳光,劉文典不甘示弱,也動粗還之,當衆飛起一腳踢在蔣介石下腹上。被蔣介石下令關押了七天,最後由蔡元培、陳立夫等人求情才釋放[3]。魯迅在他的〈知難行難〉一文中曾寫到「安徽大學校長劉文典教授,因為不稱主席而關了好多天,好容易才交保出外」。1929年任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主任,同時在北大兼課。抗日戰爭期間,滯留北平。1938年逃離北平,輾轉南下,到達昆明,在西南聯合大學任教。
劉文典恃才傲物,輕視文學,曾放言「文學創作的能力不能代替真正的學問」[4],因此看不起沈從文(據汪曾祺回憶,劉文典之所以看不起沈從文, 是因為他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他反對沈從文當教授:「沈從文算什麼教授!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而沈從文只該拿四塊錢!」又說:「沈從文是我的學生。他都要做教授,我豈不是要做太上教授了嗎?」有一次日機警報,沈從文與劉文典擦肩而過,劉文典說:「我跑是為了保存國粹,學生跑是為了保留下一代的希望,可是該死的,你幹嗎跑啊?」後來劉文典因嗜鴉片,遭聯大解聘。
1939年出版《莊子補正》10卷。陳寅恪為此書作序。劉文典口出狂言說:「在中國真正懂得《莊子》的,就是有兩個人。一個是莊周,還有一個就是劉文典。」後來一直待在雲南大學執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獲推選為全國政協第一、二屆委員。1958年7月15日病逝於昆明。
[編輯] 主要著作
- 《莊子補正》
- 《淮南鴻烈集解》
- 《三餘札記》
- 《說苑斛補》
- 《進化與人生》
- 《進化論講話》
[編輯] 注釋
[編輯] 參考資料
- 傅來蘇:《劉文典先生教學瑣憶》
- 郭鑫銓:《初識劉文典先生》
- 章玉政:《一代國學大師劉文典》,載《今日安徽》,2008年第4期。
《莊子補正》陳寅恪序
合肥劉叔雅先生文典以所著《莊子補正》示寅恪,曰,姑強為我讀之。 寅恪承命讀之竟,歎曰,先生之作,可謂天下之至慎矣。 其著書之例,雖能確認其有所脫,然無書本可依者,則不之補。 雖能確證其有所誤,然不詳其所以致誤之由者,亦不之正。 故先生於《莊子》一書,所持勝義,猶多蘊而未出,此書殊不足以盡之也。 或問曰,先生此書,謹嚴若是,將無矯枉過正乎? 寅恪應之曰,先生之為是,非得已也。 今日治先秦子史之學,著書名世者甚眾。 偶聞人言,其間頗有改訂舊文,多任己意,而與先生之所為大異者。 寅恪平生不能讀先秦之書,二者之是非,初亦未敢遽判。 繼而思之,嘗亦能讀金聖歎之書矣,其註《水滸傳》,凡所刪易,輒曰:“古本作某,今依古本改正。”夫彼之所謂古本者,非神州歷世共傳之古本,而蘇州金人瑞胸中獨具之古本也。 由是言之,今日治先秦子史之學,而與先生所為大異者,乃以明、清放浪之才人,而談商、周邃古之樸學,其所著書,幾何不為金聖歎胸中獨具之古本也,而欲以之留贈後人,焉得不為古人痛哭耶? 然則先生此書之刊佈,蓋將一匡當世之學風,而示人以準則,豈僅供治《莊子》者之所必讀而已哉? 民國二十八年十一月十四日 修水陳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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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 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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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劉安子》,劉向校定時名之「淮南」,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李尚、苏飞、伍被、左吴、田由等八人,仿秦呂不韋著《呂氏春秋》,集体撰写的 ...**
孫詒讓(1848年-1908年),字仲容,號籀廎,浙江溫州瑞安人,中國清代語言學家,近代新教育的開創者之一。
目錄 |
生平
道光二十八年八月十九日(1848年9月16日)孫詒讓生於儒學之家,父孫衣言為翰林,官至太僕寺卿。孫詒讓自幼好學,十歲時以瀏覽《漢魏叢書》為樂。十三歲著《廣韻姓氏刊誤》,又篤嗜金文,十八歲著《白虎通校補》,光緒三十一年,被騁為京師大學堂教習,光緒三十三年,征為禮部禮學館總纂,其所著《契文舉例》是第一部研究甲骨文的著作。與俞樾、黃以周合稱清末三先生。有「晚清經學後殿」、「樸學大師」之譽,章太炎讚譽他「三百年絕等雙」。光緒元年,三應禮部試不第,遂埋首讀書,光緒三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1908年6月20日),以病卒於家,終年六十一歲。著述
孫詒讓一生共著述三十五部,1873年孫詒讓始治墨學,有感於國家危難、吏政不修,以「墨子強本節用,勞心苦志,該綜道藝,應變持危,其學足以裨今之時局。」,校注《墨子》十五卷是其代表作,於此之前,《墨子》一直以來「傳誦既少,注釋亦稀,樂台舊本,久絕流傳,闕文錯簡,無可校正,古言古字更不可曉」,俞樾嘆此「自〈墨子〉以來,未有」之書[1]。孫詒讓提倡教育,他提出:「國民之智愚賢否,關國家強弱盛衰。初等小學本應隨地廣設,使邑無不學之戶,家無不學之童」[2]。主要著作:《墨子閒詁》、《周禮正義》、《古籀拾遺》、《古籀餘論》、《九旗古義述》、《契文舉例》、《名原》、《尚書駢枝》、《札迻》、《籀廎述林》、《溫州經籍志》等30餘種。《籀廎遺著輯存》輯有孫詒讓未刊遺著《廣韻姓氏刊誤》、《白虎通校補輯補》、《諷籀余錄》等。
注釋
參考書目
- 《太類文錄初編·孫詒傳》
- 張其昀《孫詒讓之政治思想》
- 錢南揚《孫詒讓傳》
孫詒讓與《周禮正義》 |
中國網 china.com.cn 時間: 2007-06-14 發表評論>> |
清代學術,集中國傳統學術之大成。其主要表現之一,即是對十三經重新做疏解。而在諸新疏之中,有一部堪稱“清代經學家最後的一部書,也是最好的一部書”(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這就是孫詒讓的《周禮正義》。
孫詒讓(1848~1908),字仲容,一作仲
頌,號籀,別署荀羕,浙江瑞安人。其為學,一則秉庭訓,一則承繼乾嘉樸學之遺風。其父衣言,治學旨在融貫漢宋,通其區畛,尤注重紹述永嘉鄉賢緒言,為“晚
清特立之儒”(章太炎先生語)。在其治學取向的引導下,詒讓遂一意向學。而在博涉先儒載籍的過程中,詒讓又對乾嘉諸大儒治經史小學家法有了深切體認,加之
受秉承乾嘉大師緒論、以稽古為職志如張文虎、戴望、劉毓崧等人的影響,遂究心於經學、諸子及文字學等。此後,他一則承繼永嘉經世之學風,一則孜孜于樸學的
探究,從而成為“清儒主流中最後一位大師”(姜亮夫:《孫詒讓學術檢論》)。《周禮正義》即其代表作之一。
《周禮》一經,向稱聚訟。雖經前儒不斷探究,然
終無博精之作,許多問題尚待梳理。有鋻於此,孫詒讓遂慨然立志為之新疏。早在8歲時,詒讓即在父親的引導下,初涉《周禮》。其後,隨著學問的日益深厚,因
對《周禮》有了不斷深入的認識。經過潛心搜討,精加別擇,其認識逐漸成熟,從而開始了重新疏解《周禮》的艱辛歷程。
同治十一年(1872),孫詒讓開始著手資料長
編工作。翌年春,乃草創《周禮疏》。此後,更是廣搜細討,鉤稽排纂,屢有新獲。光緒十四年(1888)秋,張之洞議集刊清朝經疏,徵詒讓所撰《周禮正義
稿》,並謀付刊。當時,疏稿尚未寫成,詒讓遂亟校核理董,至翌年始寫成《禮疏長編》稿。光緒十六年(1890)正二月間,他攜新寫成稿本數十冊,往湖北張
之洞官署以就商榷。然因事情有變,刊刻之事不得已而中輟。此後,詒讓對《禮疏》又時有校改,繼因不愜於心,復更張義例,再事編摩疏通。光緒二十五年
(1899)八月,詒讓撰《周禮正義自序》及《凡例》。又經友人黃紹箕、費念慈襄助校勘,至光緒二十九年(1903)二月,樊棻謀以《周禮正義》鑄鉛版。
光緒三十一年(1905)夏,歷時20餘年、稿凡數易的《周禮正義》(86卷)遂得刊成問世(詒讓有自校初印本,計16冊),即通行之“乙巳本”。
孫詒讓之新疏《周禮》,主要以《爾雅》、《説
文》正其詁訓,以《禮經》、大小戴記證其制度,而“博采漢唐宋以來,迄于乾嘉諸經儒舊詁,參互證繹,以發鄭注之淵奧,裨賈疏之遺闕”(孫詒讓:《周禮正義
序》)。其于前人成説,既能取其長,亦不護其短,而以實事求是的為學精神,求其確解。
孫詒讓之《周禮正義》,頗具特色,如長于古義古
制,會通三禮,不拘疏不破注之例,折衷諸説,兼採其善,且能闡發《周禮》之義蘊等,不一而足。其所撰《周禮正義略例十二凡》,已具大要。梁啟超先生更將之
概況為四條:“釋經語極簡,釋注語極詳”、“多存舊疏,聲明來歷”、“雖極尊鄭注,而不墨守回護”、“嚴辨家法,不強為牽合”。(《中國近三百年學術
史》)洪誠先生亦揭是書大端稱:無宗派之見;博稽約取,義例精純;析義精微平實;以實物證經;依據詳明,不攘人之善;全書組織嚴密。(《讀周禮正義》)洵
為的見。
至其意義,吳廷燮先生認為“是書搜輯古今諸儒解
詁本經者,最為繁富,與胡氏培《儀禮正義》,同為治經家所盛稱。但歷來諸儒,重在治經,而是書則欲通之於治國。……洵治《周官》解詁者之淵藪也。”(《續
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周禮正義》條)曹元弼先生亦稱:“孫氏《周禮正義》,博采故書雅記,疏通證明,雖于高密碩意,間有差池,而囊括網羅,言富理博,
自賈氏以來未有能及之者也。”(《書孫氏周禮正義後》)楊向奎先生更對該書有功於研究古代社會的價值做了肯定。宜乎章太炎先生譽之為“古今言《周禮》者,
莫能先也”(《孫詒讓傳》),而梁啟超先生推之為清儒諸新疏之冠。
更可注意的是,孫詒讓撰《周禮正義》,尚有深意
寓于其中。其關鍵點,在於為挽救時弊,而闡揚《周禮》政、教兩大端的經世精神。在他看來,《周禮》乃“周代法制所總萃,閎章縟典,經曲畢”(《周禮正義略
例十二凡》),後世之以《周禮》致亂,並非《周禮》本身有問題,而在用之者之鄙陋。為此,他指出一循古開新之方:“私念今之大患,在於政教未修,而上下之
情睽閼不能相通。……然則處今日而論治,宜莫若求其道於此經。”(《周禮正義序》)此一思索,體現出其以學術求治道的淑世情懷。
《周禮正義》自1905年問世後(乙巳本),即
深受學人注目和推譽,且屢有刊佈。主要有如下幾種:一為1931年武昌篴湖精舍以楚學社本《周禮正義》補校刊行本,即湖北刻本,《續修四庫全書》即據該本
影印;二為1933年商務印書館鉛字排印的《萬有文庫》本;三為1936年上海中華書局以倣宋體印行的《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1998年出版的“清人注
疏十三經”即據該本縮印;四為王文錦、陳玉霞二先生重新整理的點校本,由中華書局于1987年出版,即“十三經清人新疏”本,並於2000年重印,甚便學
人利用。此外,是書的稿本,仍存于溫州圖書館、溫州博物館和杭州大學圖書館。《周禮正義》之澤惠學林,為功甚巨,成為研治諸多學問的重要學術資源。(林存
陽)
《周禮正義》出版社:中華書局出版年:1987年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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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
《墨子》一書在中國長期備受冷落,但書中保留有大量科學知識 ,如:力學 、幾何 、光學 ,到了清朝中葉才開始有大量的學者考據。孫詒讓寫《墨子閑詁》把《墨子》校注推向高峰,在這之前,《墨子》長期以來“傳誦既少,注釋亦稀,樂台舊本,久絕流傳,闕文錯簡,無可校正 ,古言古字更不可曉”。他吸收王念孫 、王引之 、洪頤煊 、戴望 、俞樾 、黄紹箕 、楊葆彝等人的研究成果,集眾家之大成。
孫詒讓甚至還參考西學。例如《經上第四十》:“仳,有以相攖,有不相攖也”便引用《幾何原本》的“所雲兩線於同面行至無窮,不相離亦不相遠而不得相遇爲
平行線”原理。又如《經上第四十》:“無久之不止,有久之不止。”一句,孫引牛頓之言,“二語似即力學永靜永動之理,而與奈端(牛頓)靜者不自動、動者不
自止之例亦複冥契。”作者認爲墨子不僅論述了“辯”、“名”
的涵義以及方法和作用,同時還提出了“明故”“知類”說。黄紹箕稱《墨子閑詁》:“先生此書,援聲類以訂誤讀,采文例以移錯簡,推篆籀隸楷之遷變,以刊正
訛文,發故書雅記之晻昧,以疏證軼事。”俞樾歎此“自〈墨子〉以來,未有”之書。
此書校正形訛之字多達六百四十餘處 ,《墨子間詁·叙》中說:“間者,發其疑忤;詁者,正其訓釋”。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
中,高度評價孫詒讓的成果。他說:孫詒讓“覃思十年”,“集諸家說,斷以己所興,得成《墨子閑詁》十四卷,複輯《墨子篇目考》、《墨子佚文》、《墨子舊
叙》,合爲附錄一卷;複撰《墨子傳略》、《墨子年表》、《墨子傳授考》、《墨子緒聞》、《墨學通論》、《墨家諸子鉤沉》,各一篇,合爲《墨子後語》二卷。
俞蔭甫序之,謂其‘自有《墨子》以來,未有此書。誠哉然也!……蓋自此書出,然後《墨子》人人可讀。現代墨學複活,全由此書導之。’”
内容介紹
《墨子閑詁》有俞樾、孫詒讓爲之作《序》,黄紹箕爲之作《跋》。孫詒讓在序中認爲,《墨子》書中《親士》、《修身》、《當染》三篇不與它篇相類,疑爲後人以儒言偽增。十九卷中包括《目錄》一卷、《閑詁》十五卷、《附錄》一卷、《後語》二卷。《目錄》考證了《墨子》七十三篇的佚存。《閑詁》以清畢沅《墨子注》
蘇時學刊誤本爲底本,參照明吳寬寫本、顧千里校《道藏》本,互相校勘,别爲寫定。又博采王念孫、王引之、洪頤煊、俞樾、戴望的校詁成果,互相比較而求確
解。資料相當豐富,詁解也較明晰准確。對《非儒》以前諸篇的校詁,多有增補和提正前人說法之處。對經說、兵法諸篇深加研核,訂正偽文錯簡,爲之詮釋,使此
前幾不可讀之《墨經》與兵法諸篇成爲文句通暢、意義明白的可讀文章。《附錄》包括“《墨子》篇目考”、“《墨子》佚文”和“《墨子》舊叙”。其中《舊叙》
抄錄前人注解《墨子》時所作的序跋之類。《後語》分上下兩卷。上卷包括“墨子傳略”、“墨子年表”和“墨學傳授考”。考證了有關墨子的傳聞事蹟,認爲從
《墨子》一書看,墨子當是魯人。確定了墨子年表,認爲墨子生於周定王元年左右(前468年),卒於周定王二十四年(前376年)左右。下卷包括“墨子傳
聞”,錄《墨子》書外秦漢舊籍所記墨子言論行事。又包括“墨學通論”,錄史書、類書等對墨子弟子著作情況的記載及其佚文。
在文字方面,孫詒讓的《墨子閑詁》一書,基本上將傳抄訛誤、脱漏錯亂的地方加以疏理,使《墨子》一書可以解讀;然而主要討論邏輯的部分(〈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下〉、〈大取〉、〈小取〉)則要到梁啟超、胡適之後,才整理出一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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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家看到這本古早時買的書、想起第一次上這門課、教授講了個笑話、大意是、有一屆學長受師長意統計同學們訂書數量、扯開嗓門問大家:要訂墨子“閒話”的請舉手喔……(欸、這個有點學問喔、閒要念做中間的間、其實閒就是間的本字、哇咧、難怪師兄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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