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難遇趣女子 王璞
讀楊步偉《一個女人的回憶》,雖只是一女子以記流水賬似的筆法嘮叨她的家務事,且用的是有點疙疙瘩瘩的蘇州方言,但讓人拿起來就放不下。
因她是一位超級女中豪傑。九十二歲的人生妙趣橫生,橫說竪說都叫人拍案驚奇。她娘家夫家都是名門世族,書香門第。丈夫趙元任更是百年難遇的超人,享譽國際的文字大師,中國語言學的奠基人,精通六國外語,能講三十三種中國方言。還是一位音樂家。民國時期唱響全中國的那首<叫我如何不想她>,就是他作的曲。
這樣一個奇女子加大名士的夫妻檔,家中自然是高朋滿座勝友如雲。來往者豈止是無白丁,皆為各路英才。辛亥六君子之一譚嗣同是她祖父的學生,以身殉國時還是她大伯冒險去收的屍。民國首任總統黎元洪是她老爸的哥們,被童年的她當成大玩伴。到她家談笑風生的鴻儒們,不乏大名鼎鼎的一代宗師:王國維、梁啓超、陳寅恪⋯⋯
至於胡適、劉半農、傅斯年、梅貽琦一流人物,那都是踏破他家門檻的密友親朋,招引來成群結隊的士子英才,乃至於本來只上得廳堂的楊步偉醫生,只好下到廚房作羹湯。能人幹甚麼都是能人,她一下就練成烹飪大師,日日以美食招待各路來賓,動輒就是二三十人的大餐,一百五六十人的派對也不在她的話下。乾脆,她寫一本《中國烹調》,讓女兒譯成英文,丈夫校批,暢銷世界數十年。
你看,這本書豈止是「一個女人的自傳」,簡直頁頁都透着奇聞異見。
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女子風風火火,貌不驚人,性情如此剛烈,卻把婚姻經營得有聲有色,風調雨順。趙元任如此這般的一個超級奇才,卻唯其妻馬首是瞻,婦唱夫隨。四個女兒也都個個出類拔萃,俱成名校博士教授。不過這位老太君最為驕傲的是:「我一家人中連女婿沒有一個作官的,都在教育界上供職,唯一的就是三代中連女婿們有十八個金鈅匙獎,文學、科學、和算學。這是我們老友之一胡適之一向給我們獎譽的。」
他們鑽石婚時記者來採訪他們,問當年二十九歲的鑽石王老五趙元任為何窮追三十二歲的大齡剩女楊步偉,且六十年不變心,趙元任回答:「我從未見過象她這麼豪爽有趣的女子,她從來不說陳詞濫調。」
奇女子加上趣女子,這才是百年難遇。
楊步偉《雜記趙家》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ese
楊步偉《雜記趙家》台北:傳記文學 1978再版
《雜記趙家》的英文本 Family of CHAOS by Buwei Yang Chao, Put Into english By Her Husband Yuen Ren Chao 收入《趙元任全集 第15卷 下冊 》北京:商務
"趙元任夫人楊步偉女士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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