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2日 星期三

胡適沒有明白意識的繙譯???

《眾樹歌唱》增訂版導讀 柯慶明

   梁啟超提倡新小說,胡適提倡新文學之際,他們心目中都以西洋的近代文學為典範;他們相信其中所顯現的近代世界的生活感知,足以引領在文明上落後的中國, 至少在精神意識上,能夠更加快速的進入近現代的文明境域。但是當胡適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主張應該:「趕緊多多的繙譯西洋的文學名著,做我們的模 範。」時,他並沒有明白意識到:如何繙譯?繙譯是採直譯?意譯?繙譯的語言風格,作品的形式、結構等等的問題。

  但對大多數的寫作者而 言,若他們透過譯作來學習,則他們的「模範」,其實並不是「西洋的文學名著」本身,他們學習的並不僅是原作的主題思維,經驗歷程,同時更是譯作呈現的語言 質地、結構形式與美感情趣所形成的整體藝術風格。即使譯者盡力求取其譯作趨近原作,譯作仍是與原作不同:不同的文化傳統,歷史經驗與語言情韻所形成的獨特 語言表現與接受體驗等等,都使得兩種語言之間必然有著無法完全跨越的鴻溝;更重要的,即使不談譯作必然是建立在對原作的特殊解讀、詮釋之上,因而未必能夠 精準或全面的掌握原作的多層、多方的意涵與素質;譯者個人的生存情境與才性學識,亦自有其積習而成的特殊語言風格,這自為原作者所不知;但卻成了譯作的讀 者所直接經驗的對象。因而,當嚴復以「信、達、雅」三者討論譯事:「信」固然是力求不誤讀、不扭曲,所以區別「繙譯」與「創作」的基本要求,但「達」、 「雅」之間,其實反映的卻是譯者對自身文字風格的斟酌與考量。

 因而新文學的「模範」其實是眾多的西洋文學的「譯作」,它本身有因襲、有 創 造,但卻都成了別人學習的典範。因而說:這些繙譯創造了新文學的作品形式與內容意識,或許亦不為過。就以作品形式而言,在諸多的嘗試之餘,小說或許採取了 「減法」,減去了章回的回目與回內呼應對仗回目的故事結構,減去了說話人的口吻與論說,以至引詩、評點等傳統舊習。詩則顯然在放棄了以中國舊詩體之「以中 詩譯西詩」的嘗試後,(少時曾見分別以五言、七言、樂府與楚騷等舊體詩繙譯Samuel Taylor Coleridge的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的合集,此書已無法尋索,僅記得楚騷體的譯者就是胡適),採取了加法:分行、分節。漸以白話繙譯詩意,但仍力求押韻、節與節之句數一致,更 要求字數,或調整句內的音節,至少是音節數的勻整等等……這種各類音律的考量,都曾有多方嘗試,它們未必形成通用的體式;但分行、分節,語句詩意之跨行連 結,形成戲劇性的對比……則已了新詩以至現代詩的通用表現形式。.....

葉維廉 譯‧著《眾樹歌唱:歐洲與拉丁美洲現代詩選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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