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從周《志摩年譜》我沒讀過. 不過「記徐志摩」還是有很多資訊 包括小曼自己畫的山水長卷內有胡適和楊銓的長題.
《書帶集‧含淚中的微笑──記陸小曼畫山水卷》
內有胡適等人的題辭:
畫山要看山,
畫馬要看馬,
閉門造雲嵐,
終算不得畫。
小曼聰明人,
莫走這條路。
拼得死功夫,
自成其意趣。
小曼學畫不久,就作這山水大幅,功力可不小!我是不懂畫的,但我對於這一道卻有一點很固執的意見,寫成韻語,博小曼一笑。
適之
二十、七、八
*****
趙家璧是徐志摩在上海光華的學生
他的「一角叢書」曾出版過徐志摩的"秋" (遺稿)
底下文再說明他的一些故事
書比人長壽──懷念趙家璧先生 | ||
新華網 ( 2003-01-20 13:19:07 ) | 稿件來源: 大公報 | |
黃偉經
趙家璧先生于八十九歲高齡病逝已五年矣。他是我尊為楷模的前輩編輯家﹑出版家。近日我檢出重覽他生前給我的書信﹐禁不住又勾起對他的懷念。
在一生長達六十余年的編輯﹑寫作與出版生涯中﹐趙家璧以自己誠篤的敬業精神﹑高尚的品質和堅持不懈的勤奮好學 ﹐為我國的文化出版事業做出了很大貢獻﹐寫下了堪稱輝煌的篇章。還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趙家璧在上海光華大學英國文學係讀書期間﹐就半工半讀﹐開始為良 友圖書印刷公司主編圖文並茂的刊物《中國學生》。大學一畢業﹐他即選定文化出版工作為自己傾心向往的職業﹐應聘任良友公司編輯﹐主持出版了「一角叢書」﹑ 「良友文學叢書」等多種叢書和文集。他通過編輯出版這些書刊﹑文叢﹐結識﹑聚集了包括蔡元培﹑胡適﹑魯迅﹑沈從文﹑茅盾﹑冰心﹑巴金﹑朱自清﹑鄭伯奇﹑鄭 振鐸﹑周作人﹑徐志摩等當時國內一大批一流的學者﹑作家﹑翻譯家。一九三六年﹐才二十八歲的趙家璧﹐就以極富開創性的才幹和膽識﹐發起組織並主編皇皇十大 卷的《中國新文學大係》。他以一個青年編輯的真誠熱情與努力﹐得到文壇這些名家的支持幫助﹐使蔡元培欣然同意為「大係」作總序﹐魯迅﹑茅盾﹑胡適﹑朱自清 ﹑鄭振鐸等為他們各自選編的「大系」作導言或序言。「大係」的編成出版﹐應當說對「五四」新文化運動至一九二七年的新文學理論和創作成果作了一次大規模的 檢閱﹑總結﹐為我國的文學﹑出版事業豎起了一座豐碑。抗日戰爭勝利之後﹐他又主持晨光出版公司﹐先後出版了包括錢鍾書的《圍城》和老舍的《四世同堂》等名 著的「晨光文學叢書」和「晨光世界文學叢書」。建國以後﹐他先後將自己在戰亂中設法珍藏下來﹐具有史料價值的全套《良友畫報》和魯迅寫給他的幾十封書信手 跡﹐捐贈給了國家。
我算有緣份﹐八十年代開始與這位我敬佩已久的出版界前輩通信交往﹐並在編輯崗位上得到 過他可貴的支持。從一九八三年第一期起﹐《隨筆》由原來交新華書店銷售的不定期出版的叢刊﹐改為交郵局徵訂發行和出版的雙月刊。為準備刊物定期出版後有足 夠的好稿﹐我與《隨筆》同仁更勤于寫信﹑打電話﹐向可能為我們賜稿的作者﹑尤其是老作家約稿。那年三月間﹐我第一次去信請求趙家璧為《隨筆》寫稿。很快就 得到他的第一封覆函﹕
黃偉經同志﹕
三月十九日來信和《隨筆》第一期一冊 ﹐收到。蒙你約我為貴刊寫稿﹐非常感謝。我現在準備寫的幾篇文章﹐有的已答應了其它刊物﹐有的字數太長﹐不適合你們的要求。等將來有符合你刊體材了﹐當寫 了送請審閱。再一次謝謝你們的好意﹗祝你們在今後編輯工作中﹐取得更輝煌的成果﹗
趙家璧八三‧四‧四
如有便﹐請代向胡莘華﹑湛偉恩兩同志問好。不知我最近寫給他們的信收到否﹖又及
信上問及的胡莘華﹑湛偉恩﹐都是花城出版社編輯﹐我的同事。當時﹐他們已徵得趙家璧同 意﹐將他于一九三六年所主編﹐由他邀請郭沫若﹑沈從文﹑樓適夷﹑夏衍﹑巴人﹑鬱達夫﹑洪深﹑丁玲等二十位編委選編成共約四十萬字的《短篇佳作集》﹐交由花 城出版社重印了近二萬冊。我正是從胡﹑湛那兒得到趙家璧的地址後﹐去信向他約稿的。
在我一再寫信促請下﹐大概是盛情難卻﹐一九八三年七月中﹐趙家璧終于將剛剛為香港商務 印書館出版《徐志摩全集》而作的近萬字序言寄來《隨筆》。原來﹐徐志摩是他在光華大學讀書時的老師。他不但在英國文學研究方面得到過徐志摩的薰陶﹐而且在 半工半讀當編輯時也得到過徐志摩的指點﹑幫助。至三十年代初﹐他不僅與徐志摩一直保持著交往和通信﹐還熟悉了徐志摩的夫人陸小曼﹐當時就有過給徐志摩編一 部全集出版的想法。一九三一年徐志摩乘飛機失事遇難以後﹐趙家璧徵得良友公司經理同意﹐開始找陸小曼商量﹑醞釀編輯徐志摩全集的步驟﹐訂出了出版規劃。當 年﹐趙家璧就已經把徐志摩已出的詩集﹑小說集﹑散文集和劇本等各種版本收集到手﹐同時花大力設法搜集徐志摩在南北各地報刊發表而沒有入集的作品。還與陸小 曼合擬了一封徵稿信﹐由「良友」出面﹐向徐志摩生前友好徵求借印徐志摩的書簡。「但反應不強。北方的幾位掌握大量書信的朋友﹐都默不作聲。」結果﹐他們總 共只搜集到徐志摩未發表的信一百零五封。一九三六年十月間﹐《志摩全集》初步編成後﹐卻由于「陸小曼當時生活困難﹐急需現款」﹐而商務印書館可以給陸小曼 預支一大筆現款稿酬。于是由胡適與王雲五講妥﹐趙家璧協助編好的此套《志摩全集》全部稿件﹐由陸小曼經手從「良友」轉到了商務。不料全集文稿移交一年後﹐ 上海「八‧一三」抗戰爆發﹐「良友」宣告破產關門﹐商務總機構先往香港﹐後遷重慶。《志摩全集》的出版﹐不得不擱置。幸得商務編審部具有遠見和認真負責﹐ 在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將全集文稿妥善地轉移到香港保存。抗戰勝利後﹐商務編審部就將全集文稿整理編好﹐交付排字。雖未及出版﹐卻打成了紙型﹐留有清樣﹐直 至全國大陸解放。一九五四年﹐我國出版業和其它行業一樣實行社會主義改造﹐北京商務印書館按國家有關政策規定﹐把《志摩全集》全部清樣和紙型退給陸小曼保存﹐對已付稿酬不再追還。一九六五年四月三日﹐先後任上海文史館館員﹑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的陸小曼﹐病逝于華東醫院。她臨終前﹐仍念念不忘《志摩全 集》的出版﹐遺囑將全集全部清樣和紙型交徐志摩的妹夫陳從周保藏。幸賴陳從周深謀遠慮﹐他于一九六六年春把全集清樣送交北京圖書館保存﹐另將一大箱紙型交 可靠人保管。這樣﹐此套由趙家璧一手組稿編成的《志摩全集》(共五卷﹐計詩集一卷﹐散文集二卷﹐小說集一卷﹐戲劇和書信合集一卷)﹐才免遭「文革」浩劫﹐ 得以幾經滄桑巨變﹑曲折輾轉將近四十年之後﹐由商務印書館香港分館按原紙型翻成膠版﹐在香港首次印行。
趙家璧這篇近萬言長序﹐翔實地記述了此套收入了徐志摩一生最重要的作品和部分書信的全集編輯概況﹐以及如何為後代人保留下來的整個過程。一九八三年七月十四日﹐他把此篇大作惠寄我的信中說﹕
三十年代我在良友圖書公司協助陸小曼女士編輯的《志摩全集》﹐即將由商務印書館香港分 館按原樣用《徐志摩全集》名于今秋在香港出版。該館負責人李祖澤先生曾來信約我寫序﹐同時約請沈從文同志﹑陳從周同志各寫一篇。他們寫的序字數較短﹐已先 後在國內分別發表(沈序刊于《讀書》五月號﹔陳序刊于《上海師院學報》一九八三年第二期)。我的一篇較長﹐資料性很豐富。上月該館總編陳萬雄先生來滬催稿 ﹐他讚同我的寫法。最近序文已脫稿﹐除寄往香港外﹐今天將復本抄奉給你刊審閱﹐是否合用﹐請立即答復。就怕字數太長了些。如你刊閱後認為可用﹐希望一期刊 完﹐否則分段加小題分二期連載亦可。」
他還在信上將序文分作七段﹐列出「醞釀的過程」﹑「『百寶箱』的糾紛」﹑「未發表的志摩書簡」﹑「胡適的插手」﹑「文稿在港安度國難」﹑「小曼的意外收獲」﹑「五十年後如願以償」等小標題﹐供我們採用。
我們收讀趙家璧的信和稿件後﹐非常高興﹐認為他此序確是「資料性很豐富」﹑很有史料意 義的佳作。立即按照他的要求﹐將他開列的七段小標題分別插入內文後發稿付排﹐全文刊登在《隨筆》一九八三年第六期。此後﹐我與他保持通信聯係﹐但我多次去 信向他問好﹐並請他續為《隨筆》撰稿﹐但一直未見他作覆。至一九九一年七月十一日﹐他才給我覆信道﹕「大函收到﹐賜贈貴刊《隨筆》期期收到﹐無任感謝﹗我 因三年前患小中風﹐醫囑不宜繼續寫作﹐為求健康﹐久已擱筆。你們的一番好意﹐只能心領了。」始知他中風患病。
一九九三年初起我從《隨筆》退下後﹐應邀充當一些報刊的顧問﹑特約編輯之類。此時已年 高久病的趙家璧﹐仍關懷我的編輯工作﹐對我的約請給予力所能及的支持。一九九五年他應我之請﹐為《羊城晚報》新開辟的「健康之友」副刊題寫刊名。此刊頭題 簽﹐也許是他生前發表的最後一幅毛筆題字。
一九九六年元旦過後我致信趙家璧﹐請求他如可能的話﹐為我于《羊城晚報‧晚會》副刊主持的「人生色彩」專欄寫篇二百字左右的人生感言。他即于一九九六年一月二十二日給我覆信說﹕
在我的編輯生涯中﹐最值得紀念的是美國的研究中國的著名學者費正清博士和我的友誼。當 時我答應與美國新聞處合出一套《美國文學叢書》二十種﹐費正清曾有一封親筆信給我﹐信中特別提出「書比人長壽」的崇高思想。我曾以這個命題作為一本編輯回 憶錄的書名﹐宣揚中美兩國人民的偉大友誼。
幾天後﹐我又收到趙家璧叫人用電腦打印的文字﹕「一九四六年費正清把他主編的《美國文 學叢書》交良友出版﹐一九四九年才完成。我寄去了樣書﹐他覆信裏說﹕『你在《讀書》上所寫為了出版《美國文學叢書》中譯本所經歷的長期鬥爭和最後勝利﹐是 一篇動人的故事。我深信刊印的書籍的價值﹐比起人來﹐更為長壽﹐當然它比日報更能歷久不磨。你要知道﹐新一代的有能力的中國文學翻譯家已在美國成長。這批 翻譯家中有中國籍的﹐也有美國籍的。』」並為我的「人生色彩」專欄附來打印的他的簡介﹕「趙家璧一九零八年生于上海松江﹐現任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顧問。編 輯作品有《中國新文學大係(一九一七─一九二七)》(十卷)﹔著作有《新傳統》﹑《編輯憶舊》﹑《文壇故舊錄》﹔翻譯有《月亮下去了》等。」在這篇打印稿 的上邊﹐趙家璧用墨筆寫下大字標題和簽名﹕「書比人長壽趙家璧」。這些已成了他生前寫給我的最後的手跡。一年後﹐即一九九七年三月十二日﹐他在上海去世。
「書比人長壽」這句蘊涵智能的話﹐可說是這位畢生與書打交道的編輯家﹑出版家兼作家留給世人有益于心智的雋語。
二零零二年九月上旬初稿﹐十二月十九日改定于廣州 (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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