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日 星期五

胡適、余英時斗大家讀陳寅恪《論再生緣》;關於孫盛陽秋










據王汎森先生(2021.3.18 台大講座演講),胡適之先生跟中研院史語所圖書館借閱陳寅恪《論再生緣》的油印本,多處上頭多打?問候,表示陳寅恪的立論根據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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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陳寅恪先生<論再生緣>書後》 - 寒柳堂集- 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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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 陳先生云:“寅恪讀《再生緣》,自謂頗能識作者之用心,非泛引杜句,以虛詞讚美也。”今英時草此文亦猶先生之意也!


  錢穆致余英時談治學為文


鄙意論學文字極宜著意修飾,近人論學,專就文辭論,章太炎最有軌轍,言無虛發,絕不枝蔓,但坦然直下,不故意曲折搖曳,除其多用僻字古字外,章氏文體最當效法,可為論學文之正宗。其次是梁任公,梁任公於論學內容固多疏忽,然其文字則長江大河,一氣而下,有生意、有浩氣,似效太炎各有勝場,即如清代學術概論,不論內容,專就其書製言,實大可取法。近人對梁氏書似多失持平之論,實則在“五四”運動後梁氏論學各書各文均有一讀之價值也。其次陳援庵,其文樸質無華,語語必在題上,不矜才,不使氣,亦是論學文之正軌。如王靜庵則為文有大可議者,當知義理考據文章,義各有當。靜庵之文專就文論,不在章梁之下,而精潔勝於梁,顯朗胜於章,然其病在不盡不實。考據文字不宜如此一清如水,繁重處質以輕靈出之,驟讀極易領略,細究實多罅漏。近人(宜?)此譏任公,不以此評靜庵,實則如言義理,可效王氏,若言考據,不如依梁較合。又如陳寅恪,則文不如王,冗沓而多枝節,每一篇若能刪去其十至三四始為可誦,且多臨深為高,故作搖曳,此大非論學文字所宜。穆前讀弟討論陳氏所作關於《再生緣》一文,甚為欣賞,當時即覺弟不僅能發表陳氏之內心,即弟之行文,亦大有陳氏回環往覆之情味。然此種文字,施於討論《再生緣》、《紅樓夢》一類,不失為絕妙之文,而移以為嚴正之學術論文,則體各有當,殊覺不適。弟此一論文就穆直感觀之,似受陳君行文之影響實大,此或穆一時覺其如此,弟或不在下輩前有此意想,然弟文之蕪累枝節,牽纏反覆,頗近陳君,穆亦有意為弟下筆刪去十之三四,而弟文所欲表達者,可以全部保留,不受削減,並益見光采,此層大可留意,不知弟以為如何也。胡適之文本極清朗,又精勁有力,亦無蕪詞,只多尖刻處,則是其病。穆此條只論文字,不論內容,弟諒不致誤會,然文字亦大須注意。
上所論者乃大體,此一條乃論文之字句章節,與文體略有辨。穆平常持論,為學須從源頭處循流而下,則事半功倍,此次讀弟文時時感到弟之工夫,尚在源頭處未能有立腳基礎,故下語時時有病。只要說到儒家道家云雲,所討論者雖是東漢魏晉,但若對先秦本源處留有未見到處,則不知不覺間,下語自然見病,陳援庵、王靜庵長處,只是可以不牽涉,沒有所謂源頭,故少病也。弟今有意治學術思想史,則斷當從源頭處用力,自不宜截取一節為之,當較靜庵援庵更艱苦始得耳。陳寅恪亦可截斷源頭不問胡適之則無從將源頭截去,此胡之所以多病陳之所以少病,以兩人論學立場不同之故弟今採取之立場,則萬不可截去源頭者,此層盼試細思自可得其意。弟之才性,為文似近歐陽,不近韓柳,盼多讀歐陽公文字,穆於歐陽公,常所深契,然韓柳境界萬不宜忽,歐陽不從韓公入門,絕不能成歐陽也。清代文字,最盼能讀《碑傳集》。弟之文路,多看《鮚奇亭集》為近,自全祖望上參黃宗羲《明儒學案》各家之序,此是絕大文字,以黃全為宗,再參以清代各家碑傳,於弟此後治學術思想史行文,必有絕大幫助。治學當就自己性近,又須識得學術門路,穆前舉葉水心、王船山兩家乃參考其意見,至於行文,弟似不宜學此兩家耳。弟之行文,似是近於清深喜往覆之一路。弟近洪,不近龔(?),此兩家亦多妙文,未有深於學而不長於文者,盼弟能勿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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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學家陳寅恪很推崇鄭思肖[8],在《柳如是別傳》中曾寫「所南心史,固非吳井之藏;孫盛陽秋,同是遼東舊本[9]。」

孙盛阳秋海外传,所南心史井中全。 陈寅恪从1953年9月开始撰写《论再生缘》,同年同月,他在《广州赠别蒋秉南》七绝二首之二中写道: 孙盛阳秋海外传,所南心史井中全。文章存佚关兴废,怀古伤今涕泗涟。 所谓“所南心 ...



關於孫盛陽秋
1994-07-15 05:30:04讀書訂閱 1994年11期

朱新華

余英時《陳寅恪的學術精神和晚年心境》論及陳先生作於一九五三年九月的“孫盛陽秋海外傳,所南心史井中全。文章存佚關興廢,懷古傷今涕泗漣”一詩,認為從中“可見他自始即以《論再生緣》為他個人的'心史,並有意使其稿流傳海外”。此說似誤解了用典的含義。據《晉書·孫盛傳》,孫氏所撰“《晉陽秋》詞直而理正,咸稱良史”,其中如實記載了桓溫枋頭之戰失利事,桓溫要求刪改,並威脅“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孫盛諸子要父親為全家百口計改動原作,孫盛不從,但“諸子遂爾改之”,孫盛就寫了兩定本寄往遼東以存其真。陳詩中的“海外”就古典而言即指遼東(陳詩中又稱“遼海”),就今典而言則指蔣天樞工作所在地上海。《陳寅恪詩集》附“唐詩存”中也有一九五三年九月作的《廣州贈蔣秉南先生》:“不遠關山作此遊,知非嶺外賞新秋。孫書鄭史今傳付,一掃乾坤萬古愁。”可見“孫盛陽秋”、“所南心史”是已經託付而不是等將來寫成後再託付。蔣氏《陳寅恪先生編年事輯》:“(一九五三年)九月,開始撰寫《論再生緣》。”“(一九五四年)二月,《論再生緣》初稿完成。”因此詩中的“陽秋”、“心史”只能指別的著作而不是才著手的《論再生緣》。餘還聯繫《(論再生緣)校補記後序》也用孫盛陽秋事,斷定兩用此典說明“陳先生《論再生緣》初稿完成之後必曾直接受到政治壓力,要他'刪改原文”。實際上,《後序》中的“孫盛陽秋”才真正指《論再生緣》。贈蔣氏詩既作於《論再生緣》尚未寫成時,就談不上有外力要他刪改。而《後序》中陳先生說,“孫盛陽秋,同是遼東之本”,正說明據大陸傳出的油印本印行的香港友聯版與大陸本同是未作“刪改”的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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