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31日 星期五

胡適與鄭孝胥:批他的詩,學他的字--文/林建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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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鄭孝胥:批他的詩,學他的字
收藏   更新:2017-5-3 
鄭孝胥,生於1860年,福建閩侯人。他與胡適,一個是晚清遺老、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舊體詩“同光體”一派的代表詩人;一個是經歷過歐風美雨的青年才俊、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一舊一新,兩人似乎水火不相融,但從兩人的交往來看,新舊之間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1927年,胡適從美國回來,定居上海,擔任中國公學校長,這時,鄭孝胥也在上海居住,兩人交往頗多。這一時期,胡適曾將《白話文學史》等著作贈給鄭孝胥。鄭孝胥在回信中寫道:
宋儒語錄,出於佛氏,竊疑諸儒說理,喜用此體,如在胸,今當於文學史中求之。先生乃欲以語錄之體,推行於詩文,用意雄邁,橫絕一世,但使措辭妙絕,讀者感動,與古何異。
這自然也贏得了胡適的尊敬。鄭孝胥70大壽時,胡適還曾專門寫去賀信,那是1929年4月21日,是舊曆三月十二日。
接到朋友們的壽禮之後,鄭孝胥還寫了一首詩,表示感謝:
適之先生哂政謝贈詩諸公俯仰漏將盡,踽踽猶夜行。夜行何時息,所期晦復明。友朋頗見哀,賦詩勉艱貞。用意雖淵默,動天如雷聲。願君莫輕言,相忘實與名。
“莫輕言”、“相忘實與名”恐怕也是鄭孝胥的處世之道。據胡適日記記載:鄭孝胥生活非常規律,早睡早起,每天晚上9點睡覺,早晨4點起床,寫一早晨的字。身體健壯,70歲時看上去還像50歲的人。
兩人彼此欣賞,交往也日益密切。1930年代,胡適去北大做教授,與鄭孝胥還曾吃過飯。飯局上,鄭孝胥還跟胡適談到了他的人生經歷。
胡適很欣賞鄭孝胥,尤其是他的字。1928年4月26日,胡適專門拜訪鄭孝胥,希望他能為父親胡傳題寫墓碑。
應胡適邀請,鄭孝胥為胡傳題寫了墓碑,題曰:“胡公奎熙及其妻程夫人之墓。胡公傳及其繼配馮夫人之墓。”除此之外,胡適還多次和朋友去看鄭孝胥寫字。最經常陪胡適去的是徐志摩。1928年5月6日,他們兩人專程去看鄭孝胥寫字。
饒有趣味的是,這一時期的胡適,正在中國公學做校長。這一時期,常有學生來向他求字。對此,胡適來者不拒。梁實秋回憶,胡適還未到校,學生已經備好宣紙和研好的墨,“桌上已按次序排好一卷一卷的宣紙,一盤一盤的墨汁”,胡適進屋後,在學生里三層外三層的密密圍繞中,“伸胳膊挽袖子,揮毫落紙如雲煙,還要一面和人寒暄,大有手揮五弦目送飛鴻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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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形容胡適的字:“字如其人,清癯削瘦,而且相當工整,從來不肯作行革,一橫一捺都拖得很細很長,好像是伸胳膊伸腿的樣子。不像瘦金體,沒有那一份勁逸之氣,可是不俗。”
這一描述與“字勢偏長而蒼勁”的鄭孝胥的字體特點頗為相像。此時的胡適,給人寫字時,似乎已經開始有意模仿鄭孝胥的字了。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當時許多新文學家都模仿鄭孝胥的字。1940年7月21日,清華大學圖書館職員畢樹棠在其日記中曾比較羅振玉和鄭孝胥的字:
鄭孝胥死後,人多記念其字,羅之可記念者似應有多事,而餘惟不忘其字。其書籍題跋之小字頗有小米稀飯之意味,而鄭之氣派則正西貢大米乾飯也。徐志摩林語堂學鄭均有神似處,未聞有學羅者。
胡適、徐志摩、林語堂都學過鄭孝胥的字。晚年胡適在美國時,還給張充和題過字,結果張充和一下子就看出了他曾學過鄭孝胥的字。對此,胡適跟張充和說:“當初那一輩人都學鄭孝胥,很瀟灑的。”
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領袖,胡適提倡文學革命,打倒以鄭孝胥為代表的“同光體”,這體現了他思想現代的一面;與此同時,他卻非常喜歡鄭孝胥所寫的字,不僅喜歡,而且模仿學習,他對鄭孝胥書法的青睞,則又體現了他傳統的一面。胡適從西方習得紳士風度,而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又使他帶有中國傳統文人的一面,紳士與文人的複合體匯集胡適一身,這也是胡適讓人著迷的地方。而作為晚清遺老,鄭孝胥有他固守的詩歌理念,雖然保守但並不排斥異己。這種容忍異己的傳統文人的氣度也讓人心生敬意。
文/林建剛
本文刊載於《鳳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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