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齋集·詩集卷01

誠齋集·詩集卷01-卷10

【宋】楊萬里  撰

    ●書目提要

    誠齋集·詩集四十三卷

　　宋楊萬里撰。萬里（1127-1206），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今屬江西）人。南宋時期，高宗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士。曾任太常博士、廣東提點刑獄、尚書左司郎中兼太子侍讀、秘書監等。主張抗金，收復失地。以正直敢言，累遭貶抑。高宗崩，萬里因力爭張浚當配享廟祀事，指斥洪邁“指鹿為馬”，惹惱了孝宗，出知筠州（今江西高安）。光宗即位，召為秘書監。紹熙元年（1190年），為接伴金國賀正旦使兼實錄院檢討官。終因孝宗即位後對他不滿，出為江東轉運副使。朝廷欲在江南諸郡行鐵錢，楊萬里以為不便民，拒不奉詔，因忤宰相意，改知贛州。萬里見自己的抱負無法施展，遂不赴任，乞祠官（無實際官職，只領祠祿，等於退休）而歸，從此不再出仕，朝命幾次召他赴京，均辭而不往。開禧二年（1206年），因痛恨韓侂冑弄權誤國，憂憤而死，官終寶謨閣文士，諡“文節”。楊萬里詩與尤袤、范成大、陸游齊名，稱南宋四家。楊萬里的創作經歷見於“江湖集”和“荊溪集”自序。據其講，最初學江西派，後來學王安石絕句，又轉而學晚唐人絕句，最後“忽若有悟”，誰也不學，“步後園，登古城，採擷杞菊，攀翻花竹，萬象畢來，獻余詩材”，此後作詩便更加應心順手。其作品構思新巧，語言通俗明暢，自成一家，被稱作“誠齋體”。尤其那些善於從日常生活及光景中捕捉情趣的作品，如《小池》“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令人至今傳誦不疲。其詞作品數量，雖少於詩作，但風格亦是清新煉道、活潑自然，與詩相近。著有《誠齋集》，萬里子長孺編，一百三十三卷。凡詩四十二卷，賦三卷，文八十七卷，附錄一卷。有《四部叢刊》影印宋鈔本。又有清楊雲採校刻《楊文節公詩集》四十二卷。今錄入者乃網絡通行電子版萬里詩集四十三卷。

    ●卷一

安樂廟頭

誰遣詩家酷愛山，愛山說得口瀾翻。千峰萬嶺爭投奔，一陟三休卻倦煩。
堆案滿前何處著，枯腸飽後豈能餐。殘嵐剩翠渾無用，包寄金陵同社看。岸柳 柳梢拂入溪云陰，柳根插入溪水深。秪今立岸一弊帚，歸時弄日千黃金。 人生榮謝亦如此，謝何兄怨榮何喜。秋霜春雨自四時，老夫問柳柳不知。岸沙 水嫌岸窄要沖開，細盪沙痕似翦裁。蕩去盪來元不覺，忽然一片岸沙摧。岸樹二首 其一 岸頭樹子直如筠，誰遣相招住水濱。不合鏡中貪照影，照來照去總斜身。 其二 岸樹枝枝禿影中，雪風一半半春風。棟梢落盡黃金彈，猶有紛紛綴彈茸。八月十二日夜誠齋望月 才近中秋月已清，鴉青幕掛一團冰。忽然覺得今宵月，元不黏天獨自行。八月朔曉起趣辨行李 雨後晨先起，花間濕也行。破除婪尾暑，領略打頭清。 蠹果無遲落，枯枝忽再榮。便須秣吾馬，及此半陰晴。芭蕉三首 其一 骨相玲瓏透八窗，花頭倒掛紫荷香。繞身無數青羅扇，風不來時也不涼。 其二 蕭蕭灑灑复婷婷，一半風流一半清。不為暑窗添午蔭，卻來愁枕作秋聲。 其三 簷牙窗額兩三株，只欠王維畫雪圖。開卷不題元字腳，碧窗圜蠟有如無。芭蕉雨

芭蕉得雨便欣然，終夜作聲清更妍。細聲巧學蠅觸紙，大聲鏘若山落泉。
三點五點俱可聽，萬籟不生秋夕靜。芭蕉自喜人自愁，不如西風收卻雨
即休。
　

跋常寧縣丞葛齊松子固衡永道中行紀詩卷

宜江風月冉溪云，總與誠齋是故人。老向煙波詩句裡，一朝雙看兩州春。跋陳簡齋奏草 詩宗已上少陵壇，筆法仍抽逸少關。真跡總歸天上去，獨留奏草在人間。跋淳溪汪立義大學致知圖二首 其一 杏壇何物是家風，只在當人阿堵中。誰作新圖漏消息，淳溪溪上釣魚翁。 其二 此事元無淺與深，著衣吃飯送光陰。卻綠說似癡人夢，便向汪家圖裡尋。跋澹庵先生辭工部侍郎答詔不允二首 其一 高臥崖州二十年，黑頭去國白頭還。身居紫禁鶯花里，心在青原水石間。 其二 願挽天河洗北夷，老臣底用紫荷為。丹心一寸凌霜雪，秪有隆興聖主知。跋澹庵先生繳張欽夫賜章服答詔二首 其一 平生師友兩相知，苦為君王惜一衣。剌口爭來爭不得，青蠅猶傍太陽飛。其二 紫綬當時賜兩人，一為乳臭一名臣。老韓不要令同傅，誰會先生此意真。跋範文公與尹師魯帖 佳客千山得得來，主人雙眼為渠開。逢人莫說當時事，且泊南亭把一杯。跋符發所錄上蔡語 偶看上蔡先生語，繭足擔簦學北方。不是澹庵謫南海，姓名那得許芬香。跋符發所錄上蔡語 洙洄淵源一線寒，再從伊洛起濤瀾。滿目淙淙八節灘。符君天秀擢炎方，跋葛子固題蘇道士江行圖 江行圖上指君山，寄語煙波不用看。烝水買船歸霅水，全家般入畫圖間。跋韓魏公與尹師魯帖 侍中尺箠撻羌酋，更得河南共運籌。到得降書來北闕，河南騎馬去均州。跋黃文若詩卷 五字長城壁不如，鼠肝蟲臂得關渠。竹坡集裡曾相識，驚見蘭亭繭紙書。跋姜春坊梅山詩集二首 其一 鬆風澗水打窗聲，玉佩瓊琚觸眼明。當書如何掛秋月，未春特地轉新鶯。 只銷一卷梅山集，幻出多般景物情。老子平生有詩癖，為君焚卻老陶泓。 其二 承華寮寀集鴛鸞，不減應徐讌魏園。中有釣璜清渭叟，向來授鉞少陵壇。 錦心繡口搴花草，雪碗冰甌瀉肺肝。身到梅山得梅魄，老夫更借一枝看。跋京仲遠所藏楊補之紅綾上所作著色掀篷梅

朔雲暗天垂到地，朔風裂山吹脫耳。長江万頃一艇子，一夜雪寒不成睡。
詩翁曉起鬢蓬鬆，縮頸微掀黃篾篷。夜來急雪已晴了，東方一抹輕霞紅。
江梅的皪開獨樹，篷間截入梅尺許。老幹新枝紫复青，花琱白玉須黃金。
滿身滿面都是雪，梅雪卻與霞爭明。不知詩翁何處得霜鋸，和雪和梅斸
將去。恐是并州快剪刀，不然吳剛修月斧。下無根幹上無梢，一眼橫陳
梅半腰。東省拈出寒蕭蕭，至今花頭雪未銷。
　

跋臨川梁譯居士孝德記二首

其一 雪裡星奔避亂兵，母先子後赴寒冰。秪知判得身俱死，不料還同母再生。 其二 秪個當時發一心，通天通地總渠臨。芝蘭玉樹今爭秀，豈但一枝生桂林。跋劉敏叔梅蘭竹石四清圖 老夫老伴竹千竿，海石江梅更畹蘭。不道外人將短紙，一時卷去也無端。跋陸務觀劍南詩稿二首 其一 今代詩人後陸雲，天將詩本借詩人。重尋子美行程舊，盡拾靈均怨句新。 鬼嘯狨啼巴峽雨，花紅玉白劍南春。錦囊翻罷清風起，吹仄西窗月半輪。 其二劍外歸乘使者車，淛東新得左魚符。可憐霜鬢何人問，焉用詩名絕世無。 雕得心肝百雜碎，依前塗轍九盤紆。少陵生在窮如蝨，千載詩人拜蹇驢。跋羅春伯所藏高氏樂毅論 右軍樂毅論，大令洛神賦。王家小楷天取將，秪餘驚鸞尚雙翥。 昭陵銀海閟銀鉤，秦王臥看偷兒偷。秣陵井苔剝山骨，祝融復遣山鬼搜。 裂瓊劃玉各分散，遺下寶圭三五假。墨卿收拾驪頷珠，堇堇一百八十餘。 江西今代韓吏部，古心古道生好古。雷電勃興急捉取，阿那精靈會飛去。跋馬公弼省幹出示山穀草聖浣花醉圖歌

涪翁浣花醉圖歌，歌詞自作復自寫。少陵無人張顛死，此翁奄有二子者。
不論釵股與錐沙，更數旱蛟及驚蛇。詩仙不合兼草聖，鬼妒天嗔教薄命。
人言愛書緣愛賢，紫眉未必勝青編。舊時鬼門關外客，如今一字抵尺壁。
何須千載空想憶！
　

跋眉山程仁萬言書草

峨眉山下三蘇鄉，至今草木文章香。近時英妙有程郎，數寸管底翻錦江。
向來曾草三千牘，流涕大息仍痛哭。九虎當關北斗深，十年買桂炊白玉。
荊溪溪上相識初，君猶少年我壯夫。帝城再見各白須，袖中一紙梁溪書。
剡藤方策一萬字，猶帶權書衡論味。君不見古來富貴掃無痕，只有文章
照天地。
　

跋丘宗卿侍郎見贈使北詩一軸

太行界天二千里，清晨跳入寒窗底。黃河動地萬岳雷，卻與太行相趁來。
青崖顛狂白波怒，老夫驚倒立不住。乃是丘遲出塞皈，贈我大軸出塞詩。
手持漢節娖秋月，弓掛天山鳴積雪。過故東京到北京，淚滴禾黍枯不生。
誓取胡頭為飲器，盡與遺民解魋髻。詩中哀怨訴阿誰，河水鳴咽山風悲。
中原萬象聽驅使，總隨詩句皈行李。君不見晉人王右軍，龍跳虎臥筆有
神。何曾我得一句子，自哦自寫傅世人。君不見唐人杜子美，萬草千花
句何綺。秪以詩傅字不傅，卻羨別人云落紙。莫道丘遲一軸詩，此詩此
字絕世奇。再三莫遣鬼神知，鬼神知了偷卻伊。
　

跋蜀人魏致堯撫幹萬言書

雨里短檠頭似雪，客間長鐵食無魚。上書慟哭君何苦，政是時代重子虛。跋天台王仲言乞米詩 敢言縮項更長腰，黃獨青精也絕苗。尚有囊中餐玉法，藍田山里過明朝。跋汪省幹詩卷二首 其一 向來劉翰有詩聲，近日汪經更得名。月在梅花冰在月，與君句子各爭清。 其二 自古詩人太瘦生，可憐辛苦選虛名。詩家雜壓君知麽，壓盡三公況九卿。跋王順伯所藏歐公集古録序真跡

 

遂初欣遇兩詩伯，臨川先生一禪客。三人情好元不疏，秪是相逢逢不得。
渠有正觀碑，儂有永和詞。真贗爭到底，未說妍與媸。珊瑚擊得如粉碎，
趙璧慱城翻手悔。不似三家鬥斷碑，夜半戰酣莫先退。皇朝愛碑首歐陽，
集古萬卷六一堂。玄珪漆玉堆墨寶，黟霜黑水塗緇裳。臨川無端汲古手，
席捲歐家都奄有。岣山科鬥不要論，嶧山野火不經焚。尤家沉家喙如鐵，
未放臨川第一勳。不知臨川何許得尤物，集古序篇出真筆。遂初心妒口
不言，君看跋語猶悵然。
　

跋吳箕秀才

君家子華翰林老，解吟芳草夕陽愁。開紅落翠天為泣，覆手作春翻手秋。
晚唐異味今誰嗜，耳孫下筆參差是。一徑芙蓉十萬枝，喚作春風二月時。
旁人笑渠眼花恐落井，渠方掉頭得句呼不醒。老夫向來守荊溪，郡有詩
人元不知。贈我連城雜照乘，一夜空齋橫白蜺。
　

跋悟空道人 ​​墨跡

蔥嶺書如積，銀鉤墨尚新。前身虞學士，今代衛夫人。
曲水修蘭禊，明珠採洛神。更令添此帖，急就不須珍。跋蕭彥毓梅坡詩集 西昌有客學南昌，衣缽真傳怏閣旁。坡底詩人梅底醉，花為句子蕊為章。 想渠蹋月枝枝瘦，贈我盈編字字香。若畫江西後宗脈，不愁禽賊不禽王。跋寫真劉敏叔八君子圖 一代一兩人，國已九鼎重。如何八君子，一日集吾宋。 古人三不朽，諸老一一中。久別忽相逢，相對恍如夢。跋徐恭仲省幹近詩三首 其一 仰枕糟丘俯墨池，左提大劍右毛錐。朝蘭夕菊都餐卻，更斫生柴爛煮詩。 其二 君家詩伯老師川，解道蘆花落釣船。莫笑東湖秋水冷，近來新吐一枝蓮。 其三 傅泒傅宗我替羞，作家各自一風流。黃陳籬下休安腳，陶謝行前更出頭。跋尤延之山水兩軸二首 其一 水際蘆青荷葉黃，霜前木落蓼花香。漁舟去盡天將夕，雪色飛來鷺一行。 其二 水漱瓊沙冰已凘，野鳧半起半猶遲。千竿修竹一江碧，只欠梅花三兩枝。跋尤延之左司所藏光堯御書歌

 

鸞台長史老野僧，月前病鶴霜後蠅。文書海裡袞不了，黑花亂發雙眼晴。
故人同舍尤太史，敲門未揖心先喜。袖中傾下十解珠，五色光芒射窗兒。
自言天風來帝旁，拾得複古殿中云一張。向來太上坐朝罷，胜日光風花
柳暇。浣花仄理冰雲容，宣城雞距針芒鋒。天顏有喜聊小試，西京書目
供遊戲。韓彭衛霍欣掛名，舒向卿雲感書字。漢廷多少失意人，九京寸
恨不作塵。一朝翻入聖筆底，昭回之光喚渠起。小臣濫巾縫掖行，手抄
孝經不徹章。何曾下筆寫史漢，再拜恭覽汗透裳。太史結廬伴鷗鷺，鍚
山山下荊溪渡。紅光紫氣上燭天，個是深藏寶書處。
　

跋餘伯益所藏張欽夫書西銘短紙二首

其一 一高一下一中央，怙恃兼儂豈別房。撞過煙樓休劣相，秪如郎罷也無良。 其二 橫渠方寸著乾坤，傅到南軒更莫論。四海交朋霜葉落，半張翰墨雪濤翻。跋虞丞相與趙撙節使帖還其猶子濟二首 我踹 側厘一幅落雲煙，意豁神傾嘆兩賢。從古將門長出將，眼看小阮勒燕然。 其二 虞丞相與趙將軍，同策江淮第一勳。大羽進賢今寂寞，凌煙頌裡感風雲。跋袁起岩所藏後湖帖並遺像一軸，詩中語皆檃括帖中語也

先生向來落異縣，故人十載不相聞。歸來不但荒三迳，點檢松菊無一存。
褁輪迴璧豈不好，朝廷禮數優遺老。紅旗黃紙久罷休，青山白雲苦死留。
咫尺西岡歸未得，只待桃花水生半篙碧。便拏短艇歸結茅，共尋赤鬆與
黃石。風煙之表非人間，別有天地寬且閒。周山賣卻不要錢，袁家送酒
一破顏。猶嫌孤斟太落莫，更覓高人共杯杓。銀鉤四紙墨尚鮮，妙處難
與俗人言。忽逢先生自天降，手扶太一青藜杖。仙客可望不可親，飄然
飛去青霞上。白蘋滿棹何時歸，秋著蘆花知不知。
　

跋遠起岩所藏蘭亭帖

南朝千載有斯人，拈出蘭亭花草春。俛仰之間已陳跡，至今此紙尚如新。跋張功父通判直閣所惠約齋詩乙蒿 句裡勤分似，燈前得細嘗。孤芳後山種，一瓣放翁香。 苦處霜爭澀，臞來鶴校強。不應窮活計，公子也忙忙。跋忠敏任公遣帖 巿中貨鵷作參苓，遮莫秦和若口爭。殺盡蒼生消底物，卞京兩把老蔓菁。

 

罷丞零陵忽病傷寒，謁醫兩旬，如負擔者日遠日重，改謁唐醫公
亮九日而無病矣。謝以長句

料病如料敵，用藥如中的。淮陰百戰有百勝，由基百發無一失。
老唐脈法明更高，閱人二豎可得逃。探囊起死無德色，掉臂不為曳裾客。
但使鄉鄰少臥痾，眼底名醫麻竹多。嗟予詩瘦仍多病，兩旬進尺退不寸。
逢君已晚亦未恨，掃除何曾費餘刃。長句藉手聊爾耳，真成不直一杯水。白髮嘆 素絲久即黑，黑鬢久即絲。絲黑有涴法，鬢絲無染期。 日月有底忙，晝夜馳向西。江漢與之友，卻向東方馳。 江漢西流日東落，鬢絲漆黑還如昨。夜長何不秉燭遊，自是人生不行樂。白含笑 熏風曉破碧蓮莟，花意猶低白玉顏。一粲不曾容昜發，清香何自遍人間。白菊二首 其一 白菊初開也自黃，開來開去白如霜。小蜂劣得針來大，不怕清寒嗅冷香。 其二 霜後黃花頓不中，獨餘白菊鬥霜濃。與霜更鬥晴天日，鬥得霜融菊不融。白蓮 井花新抻白芙蕖，坐看紛紛脫雪膚。自拾落英浮水面，玉舟撩亂滿江湖。白蓮 花頭素片剪成冰，葉背青瓊刻作棱。珍重兒童輕手折，綠針剌手卻渠憎。白沙買舡脕至嚴州 重霧疑朝雨，斜陽竟脕晴。萬山江外盡，一塔嶺尖明。 舟小寧嫌窄，途長已倦行。子陵台下水，未酌竟先清。白頭吟二首 其一 文君自製白頭吟，怨思來時海未深。怨殺相如償底事，初頭苦信一張琴。 其二 除卻共姜是女師，柏舟便到白頭辭。勸渠莫怨終難勸，不道前夫怨阿誰。白魚羹戲題 秋水寒魚白錦鱗，薑花棖實獻芳辛。東坡玉糝真窮相，得似先生此味珍。白紵歌舞四時詞 春 人生春睡要足時，海波可乾山可移。珠宮宴罷曉星出，不是天上無鳴雞。 昨來坐朝到日落，君王何曾一日樂。上林平樂半蒼苔，桃花又去楊花來。 冬 秪愁窮臘雪作惡，不道雪天好行樂。玻璃琖底回青春，蒲萄錦外舞玉塵。 陽春一曲小垂手，勸君一杯千萬壽。今年斛谷才八錢，明年切莫羨今年。 秋 星芒欲滅天風急，月輪猶帶銀河濕。青女椎冰作冷霜，吹到璇閨飛不入。 苧羅山下浣紗人，萬妃無色抵一身。嬌余貴極醉玉較，強為君王蹈錦絪。 夏 四月以後五月前，麥風槐雨黃梅天。君王若道嫌五月，六月炎蒸又何說。 水精宮殿冰雪山，芙蕖衣裳菱芡盤。老農背脊曬欲裂，君王猶道深宮熱。

　　〔“白紵歌舞四時詞”結束〕

半山寺三首

其一 霜松雪竹老重尋，南盪東陂水自深。鳳去宅存誰與住，不如作寺免傷心。 其二 老無稚子為應門，病有毘耶伴此身。相府梵宮均是幻，卻須舍宅即離塵。 其三 日邊賜額寺名新，雞犬猶迎舊主人。見說小兒齊拍手，半山寺主褁頭巾。北風 山雨無休歇，江雲政鬱蔥。如何急灘水，更著打頭風。 草作傷心碧，花能可意紅。一年春好處，卻在道塗中。碧落洞前灘水三首 其一 水知山近已先狂，箭往星奔趁下瀧。灘下洄流能耐事，漩漚百轉看它忙。 其二 石峰背後即英州，只不教人到岸頭。羅帶春風吹不直，故將數摺惱行舟。 其三 碧落峰前上一灘，篙師叫得口都乾。開門將謂舡行遠，只在峰頭蘆荻灣。碧落洞四首 其一 碧落諸峰是碧簪，忽於平地插瑤岑。洞中定有神仙宅，玉室金堂不可尋。 其二 夢中曾泊洞前船，落絮飛花是去年。今日來尋泊船處，一江風雨草連天。 其三 洞裡仙人枉費功，鑿江屈曲做神通。千榮萬繞留江住，畢竟奔流入峽中。 其四 際會諸灘吼怒雷，遭逢江勢更縈迴。今宵不到英州定，何用山雲送雨來。碧落堂暮景轆轤體 碧落堂中夕眺餘，一聲哀角裂晴虛。滿城煙靄忽然合，隔水人家恰似無。 坐看荷山沉半脊，急歸道院了殘書。意行花底尋燈處，失腳偏嗔小史扶。碧落堂晚望 暮笳聲裡暮雲生，白白非煙覆一城。秪有青林遮不得，兜羅綿上綠琴橫。碧落堂曉望荷山 荷山非不高，城裡自不見。一登碧落堂，山色正對面。 如人臥平地，躍起立天半。指揮出伏兵，萬騎橫隔岸。 後乘來未已，前驅瞻已遠。晨光到岩岳，人物俱蒨絢。 綠屏紛開闔，翠旗閃舒卷。安得垂天虹，橋虛度雲巘。 老鈴偶報事，郡庭集賓贊。匆匆換山巾，默默下林阪。碧瑤洞天 青松萬樹竹千竿，蒼翠中間別一天。從此洞天三十七，初頭且數碧瑤仙。遍遊廬山，示萬杉長老大璉 肩輿小斑筠，地志古青冊。初穿千長松，忽仰萬絕壁。觀山不知 ​​名，披志失山色。行行問不住，一一漸可識。 何代五老人，登峰化為石。年齡今幾春，齒牙諒無力。天賜五玉乳，與渠供朝食。淵明醉眠處，石上印甘跡。 逸少養鵝池，蘚花漬餘墨。鶴鳴南天青，龜拜北斗白。棲賢緣不淺，月枕借雲席。萬杉與開先，弄泉碎珠壁。 病眸貪窮眺，趼趾怯週曆。同遊多俊人，淡話半禪伯。茲來殆天假，不爾豈人及。歸船載曉星，回首兩相憶。表弟周明道工於傅神而山水亦佳，久別來訪，贈以絕句二首 其一 筆端人物更江山，外弟周郎兩不難。可把吳松半江水，傅他頭上進賢冠。 其二 儂家有軸郭熙山，墮在水溪雪嶺間。有弟新來眼如月，為儂洗手拾將還。別吳教授景衡 道合從人笑，情親覺別難。得朋何恨晚，到老幾相看。 世路今逾窄，吾徒卻處寬。此心各相勉，不但道加餐。別蕭挺之泉州二首 其一 郎署春同宿，州魔晚卜鄰。出山成底事，藉手得斯人。 名實今無對，雲霄早致身。舟逢應互笑，諸發不如銀。 其二 八葉今成九，一枝誰敢雙？野人應補外，賢者亦為邦。 夾岸梅臨水，孤帆雪湧江。別愁才半掬，不遣我心降。栟楮江濱，芙蓉一株發紅白二色二首 其一 芙蓉照水弄嬌斜，白白紅紅各一家。近日司花出新巧，一枝能著兩般花。其二 司花手法我能知，說破 ​​當知未大奇。亂剪素羅裝一樹，略將數朵蘸燕支。丙辰歲朝行東園 元日扶衰看早春，嫩苔一徑落梅新。何人舞罷淩波襪，蹈匾真珠滿綠絪。丙申歲朝 椒盤又頌一年初，多拜猶欣未要扶。山色長供青蒻笠，春光不為白髭鬚。 仙家風土閒中是，歲後鶯花較早無。人事馳驅不須嘆，倦來添得睡工夫。